上海惠风文学 ‖ 龚学明诗选
三十年的积雪纷纷扬扬
落在脸上的轻
落在心里的重
无声的岁月悄悄回来
夜中没有找到源头
一场雪比雨的喧晔更真实
远去的日子
在记忆里不再说话
告诉我真相是什么?
天空对一棵树的牵挂
距离的苦痛由思念填补
快乐和知足实在
母亲的病痛飘飘忽忽
两个男人
一起守护，辨别真伪
雪中有死的音讯
白色的表情不可回避
一个个伯父离去
根的怀旧用比泪的沉重铺满
那年我22岁
我向窗外看世界，已感寒意
“父亲，不是我不回信
而是我已慌乱”
写于2018年1月25日晨，雪时
不忍心看这样蓝的天
看着 看着 我悄悄热泪满面
父亲 无处不在
他在高处看着我 他在微笑
而我泪眼婆娑
像孩提时 我多么委屈
这样蓝 这样透明
我伸出手 什么也没有抓住
这样高远 像我和父亲的距离
遥不可及
我确信 那一缕缕白云
是父亲的白发
白云的白与父亲白发的白
完全一样
下一场雨吧
从天而来的雨 是父亲
从天上落下的眼泪
雨 让父亲变得真实
温热的雨 像父亲手掌中的热
一生 我们有过几次相搀
掌中的热 父子相连
2016年8月29日
失眠
巨大的白色的被子。
一惊：贴身的并非寻常温暖
翻转的被面寒冷，与完全裸露的内心
短兵相接
（每个人都有境遇
神在安排，啊，今晚注定失眠）
凝固的黑色的诅咒
突然扭动几何形的利器
罪恶如果只是摆设
在浅梦或深梦中比我先睡
（它要袭击我，我以单薄的自卫先击
但这种条件反射无力举起）
——我将自己置于死地
它的反扑敏捷，决绝
我将死，我必死
（我怎么会梦见人世间最黑的眼睛
和最深的绝望？我无厘头的惊恐）
大风似潮水
一波又一波的手，抚慰和洗刷
我无法缩小。圣洁的婴儿
在巨大的被面下，我只要一道
有光的裂缝，一朵碎花大小的安祥
阳光
“四月是最残忍的月份”（注）
阳光将香樟树坚强的叶子照亮
它们包裹了一整个冬季的心思透明
然而我惊异于一些悲伤
在沉重的叹息中，顺着疲乏的惯性跌落
命运中，总有一些人
扮演不屈于寒冷和欺凌的角色
在万物投机取巧，顺势而为，或落荒而逃之时
一棵棵香樟树召唤不屈的灵魂相认
而现在，阳光下的樱花，桃花和梨花
争抢着混淆身份
只有香樟树的枯叶成为告别的眼泪
我行走在一条熟悉的马路上
乱石凸起，忽然忆起友人
已经搬离深刻的记忆
孤独的窗户，断裂了全部的过去
河面光滑，流向不知所踪
阳光不是我们的敌人
眩目的爱也不宜轻易打动
轮椅上静默的专注被广大的天空分散
晃动的嘴被口罩笼罩，（有人听到）：
“四月残忍过后，五月有雨
葱茏的衣服没有裹住一万只鸟的鸣叫……”
注：“四月是最残忍的月份”引自托*斯*艾略特的《荒原》开头语
山路上如此寂静
没有鸟鸣。树叶低头
这山路上的孤独，与人生的孤独
是相通的，只是布局不同
满头大汗的登山人
一路上采到不多的鲜花
或果子
“我的背篓里，还装进了石子”
石子的表面斑斓，藏着迷惑
我们不愿意将沉重放下
我们愿意将沉重背到山顶
山路旁散落的房子
像我们散失的情人，和我们心领神会
闲坐在凉棚下的老人并不看我们
他有我们看不懂的笑
飘逸的长须是白的
他用它来与晚间清闲的月亮作比
连这里的狗也是谦卑的
在路上相遇
它先于我让路
默不作声，没有惯常的低吼或狂吠
它的眼神比我还温柔
山坡上坟茔点点。
平地上的人将死去的亲人葬在高处
每天晚上
这山中的人与那些回到原点的灵魂交谈
他们都不开口
在山中，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
都不再多语
对于我们这些急吼吼上山
急于将果子装于背篓的人
他们十分陌生
到了冬天，才懂得
秋虫鸣叫是多么美好
父亲闭眼，不再多言
他的笑稀少，像虫鸣渐行渐远
飞雪，从秋虫的肉体分离
一片无声的白，覆盖浩大的灵魂
我特别想听亲切的虫鸣
我摇动椅子，让它发出一些声音
2016年1月5日
电视里的死
一个外国女孩冲进教堂
在躺着男子的额头上用劲吻着
有人把她架走
她哭：“他是我爸爸”
…….电视里的死冲出电视机框
唱诗班的声音包围在我四周
我置身其中，热泪盈眶。
这是中午，我斜靠在沙发上.
半年前的中午，父亲躺在棺材里
在他平时喝茶的客厅，阳光很好
哭声震天，而他一声不吭
就要出殡了…….见惯了死亡的长辈们
知道接下来怎么回事
他们噙着眼泪，踮着脚尖，争相喊着他的名字
告别又一个生命
向死神又投降了一次。
……我用衣角擦去眼泪，眼睛发涩
――的确什么也没发生，只是
电视里的死！虚构而动人的死
写于2016年9月11日
作者简价
龚学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高级记者，扬子晚报《诗风》周刊主编。 上世纪80年代求学于南京大学历史系，毕业后分配至江苏新华日报社。长期致力于新闻和文学的写作。获国家新闻出版署颁发的资深新闻工作者荣誉证书。 大学时始文学创作，并陆续在《诗刊》《钟山》《星星》《诗选刊》《诗林》《诗歌报》《飞天》《雨花》《扬子江诗刊》《上海诗人》《上海文学》《秋水》（台湾）《延河》《海燕》《诗歌月刊》《大公报》（香港）等多家报刊发表诗作、散文诗、散文近千首（篇）。作品入选多种选集。有作品获奖和译介海外。出版有个人诗集《河水及人》（安徽文艺出版社，1991）、《冰痕》（江苏文艺出版社，2017）和《白的鸟 紫的花》（南京出版社，2018），散文集《艺术创造人生》（人民日报出版社，2004），随笔集《上海有梦》（珠海出版社，2010），纪实文学集《收藏之路》（南京出版社，1991）。执行主编《2016江苏新诗年选》《2017江苏新诗年选》
《白的鸟 紫的花》由南京出版传媒集团南京出版社于2018年3月出版，开本：889毫米X1194毫米，1/32，定价：80元。厚达352页。封面精美典雅，内容厚实，用纸考究。
意欲购买收藏者，可获得作者的签名。省内快递免费，省外需另支付10元快递费（不足部分由作者支付）。可加本书作者的微信gxm00100为好友再行支付。
特别提醒：《白的鸟 紫的花》由南京出版传媒集团南京出版社于2018年3月出版，开本：889毫米X1194毫米，1/32，定价：80元。厚达352页。封面精美典雅，内容厚实，用纸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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