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回忆之一一江西街
云安回忆之一一江西街
文|王明 图片|张尚平 编辑|雪莉
江西街,是云安人的街,是我儿时的街。长不足千米,一头交在盐厂保健站那坡石梯的头上。向左有一条黄粥街搂抱着云安医院和粮站。另一头直抵银行,斜上至木匠街可达盐厂俱乐部。向右是云安盐厂厂部延伸至九间铺茶馆,与粮站伸上来的街在云安派出所交汇。江西街是一条直线,街两边有邮电局,新华书店,高高櫃台的中药店,理发铺,补鞋铺。有百货商店里百姓需要的百货,也有副食品店的油盐酱醋的杂味和食店发糕包子的香味。十余米宽的街心全是青石条铺成。居民的居住全藏在街的背面,靠几条弯细如肠的巷子连结。但也有例外,一条与江西街差不多宽的云安最著名的巷子--水巷子--结在江西街另一面距银行一百米处,我从大土地庙过来就走水巷子的结头到江西街上。
我儿时的江西街已很古老了。我走在那青石铺街的石板路的凹槽面上,就已经隐约感受得到这条街是历了岁月的。要经多少个春秋的风雨洗涮才能把青石面上的粗糙磨励得如此光滑,要历多少代人踩踏行走的足跡才能把平整的青石面走成凹槽,露出青石心的细润?雨后赤脚走在街上特别惬意。江西街锻炼人的胆量。我六岁发蒙在云安一民小。那年假期的某天,在江西街的百货店文具櫃那点,人群中,一抬头突然发现我班主任老师从那头进来了,本来在看花花绿绿的铅笔和橡皮的,畏惧心突然布满全身,马上扭头,就装着没看见老师就悄悄地从这边门逃跑了。这件小事一直驻留心头,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那时胆儿就那么的小,既没犯错,且老师又还喜欢我。不知道那时老师看见我了没有,或者没看见因当时人多,小孩的心里想的就是这点;或者早就看见了,只是见惯不惊,尤如我长大当了老师在路上远远看见面浅的学生躲路一样。不过后来人长大了,胆子也长大了,不再惧怕见任何的人。
江西街上胆大的人是技高一筹的人。话说文革时期,红卫兵转为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了。那时塑料凉鞋是稀奇货。常穿草鞋的云安下力的人,对凉鞋的渴望可以把卖鞋的百货店的櫃台挤翻。于是百货公司就在黄粥街的一壁墙上一米五高处挖两个小洞来售卖紧俏的商品。人们凭力气和勇气在人群里挤到墙口买紧俏货,那个拚体力挤的场面经常出现在那时云安盐厂俱乐部门前买电影票的场合。话说这天在黄粥街的人阵边,一小伙在别人的帮助下一下子就踩上了人群的肩头,然后准备在人头上向墙边跑去。相当于现在的空降。这一招很奇特,比从墙边楔入挤进更凑效。一般上人头者都是云安厂的狠人。不料今天这狠人倒了霉,原来边上的人全是重庆知青。当时重庆知青是块牌子,平常人是惹不起的。爬上肩头的人突然被人抓住脚脖子,顺手一扯就拉下地来。说时迟那时快,下地的崽儿借下地的扯势,在地上一个磨盘腿,一下子扫倒边上两人。这一下子了得,倒地的就是重庆知青。不过事情戏剧性的结尾,并未打架。一是重庆知青欺软怕硬,今个见着云安厂操扁卦的人了;二是重庆知青也豪爽,久闻云安习武风气浓郁,八个居民都有自己的教霸(习武教练)。所以,倒地人爬起来就抱拳,点烟。当然云安习武人也是不打倒地的对手的。云安的这则传说多年来都壮着我的胆。一生四处漂泊时,“首先不惹祸然后祸惹我时不怕祸”的格言里就浸着这个传说的胆量。
我儿时的江西街比石嘴上更热闹。商贸繁荣,而云安的风流多在江西街显现无遗。江西街有一家茶馆,那是民间的娱乐之所。儿时的我常去那里看大人们下象棋。也常去听”么和“(不给钱)的评书和吃胖胖(竹琴)。那唱戳牌的声调”天牌坐在云霄殿,全靠地牌保江山,人牌一见红了脸……长二会玩板凳拳,长三拖起链子铲……“一直隐约心田。在中药铺里,那把脉的医生与病人间的谈吐也充满了文化。会中医的人古汉语好,一般都读过很多古书。一次路过那里,稍一停脚张望,听见那医生正在摆巫山神女,说到“朝为行云暮为行雨自荐枕席”时与病人相視而笑。长大后,每当读书涉及到这个典故,脑海里浮起的就是中药铺的这幅对话的画图。
云安已逝,在三峡回水的怀抱里永远地睡去。但在云安人的心里江西街却永远醒着。只要一触碰到某些符号,江西街就映现出来。读到书中有青瓦白墙建筑的字意时,就想起保健站的墙头矗立在江西街;听到郑愁予诗句上“得得”踏在青石板上的马蹄声,问是过客还是归人,就自然而然地想起江西街上的人。行走在江西街头石板路上那凝望万卷斜阳的疲惫而美丽的人儿。2019.5.6.万州名亨。
作者简介:
王明,祖籍重庆忠县烏羊。生长于重庆云阳云安。工作于四川攀枝花市。丁酉退休,返还故里万州,陪伴九秩老母。平生默默,唯热爱生活,敬畏生命;余生诺诺,就喜读文学,喜堆文字。好稀奇,好闹热,好人客;好猫狗,好自驾,好饮食;好藏书,好读字画;好与有趣味,有灵魂的人交往,好与有学识,有见识的人做朋友。理想逍遥游。心仪天下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