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交往在云端,传播在人间

收到人大董晨宇老师寄来的译著《交往在云端:数字时代的人际关系》(第二版),一直没时间读,趁着疫情宅在家里把它好好读一下,没想到还挺有收获的。近年来,我致力于社交媒体和社会化传播研究,这本书可谓“雪中送炭”。这本书是美国堪萨斯大学传播学教授南希·K·拜厄姆所著,之前看过曼纽尔·卡斯特尔的信息时代三部曲:《网络社会的兴起》、《认同的力量》和《千年的终结》,如果说卡斯特尔更多从宏观视角关注网络社会的权力博弈,那么拜顾姆则侧重从微观层面探讨社交媒体的人际关系。《交往在云端》全书共有六章:
第一章 新型人际关系
第二章 理解新媒体
第三章 数字空间中的传播
第四章 社区与网络
第五章 新关系,新自我
第六章 日常交往中的数字媒体
结语:赛博空间的神话
一、用什么理论来解构网络新媒体
目前许多人对新媒体传播的研究还停留在信息传播层面,还没有深入系统研究传播背后的关系。之前我曾经写过多篇从关系视角研究新媒体的论文,如《基于关系视角的媒介平台》《论社交媒体的关系转换》《新媒体经济的本质是关系经济》等,试图从传播学、社会学、经济 学多个视角来审视新媒体发展中的问题,但还没有深入其中中的交往问题。陈力丹教授的《精神交往论:马克思恩格斯的传播观》是一部形而上的经典,论述了人类传播的发展。而拜厄姆这部《交往在云端》,可以视为互联网时代人际交往研究的经典。
随着社交媒体的发展,传播学者更多关注信息传播背后的关系,关系的建构与转换,而人际关系的研究是最基础的。“新媒体最激动人心的部分之一,就是那些曾被大群体所独享的媒体,如今可以用于个人传播。这就模糊了大众传播和个人传播的界限。”《交往在云端》将学术研究和生活实例相结合,读起来一点儿不累,但它思考了以下有趣的问题:中介化互动可以是温情和私人化的吗?人们在线上会撒谎吗?在线上建立的关系可靠吗?数字媒体会破坏我们的其他关系吗?整体而言,本书强调,只有理解了数字媒体的特质,以及发展、使用它的社会语境与人际情景,这些问题才能得到解答。
拜厄姆认为:“因为数字媒体的出现,公共和私人领域的界限发生了混淆和变迁。”她进而指出:“边界模糊的核心是一种对于虚拟和真实的深度混淆。……数字媒体让我们的身份、关系和实践的真实性成为新问题”如何解释这些新问题?拜厄姆梳理并运用了四种理论:技术决定论、社会建构论、社会形成论、技术驯化。我很不喜欢一些研究者,简单地把新媒体视为新技术,动不动就贴上技术决定论的标签,把新媒体研究推向工具理性。其实每一种新的理论都是前一种理论的创新与进步。实际上,越来越多的学者应用社会形成和驯化理论,我认为这些新理论对互联网治理、媒体融合研究也是有帮助的。
二、线上新型关系是怎么构建的
拜厄姆认为:“社会形成论和驯化理论各自的重点并不相同,但它们一致认为技术与社会的影响是双向的。”那么,这个双向影响是如何实现的呢?与其他传播学者一样,拜厄姆把目光投向网络社区,投向社会资本。社会资本有两种:桥接型和结合型。“桥接型社会资本的交换是指异质性个体之间所形成的、相对较弱的社会连接,而互联网和社交网站有助于挖掘一个人在这类资本上的潜力。与此相反,结合型社会资本通常在关系亲密的个体之间交换。如果把前者比喻成‘社会润滑剂’的话,那么后者就是‘社会强力胶’。”她还说:“事实上,弱关系的相互支持可能比强关系更能缓解压力。”
社区和社群都有许多定义,笔者曾在Q群里与老师们讨论过,朋友圈到底是不是社群?在社区这样一个边界模糊的虚拟空间里有各种支持和参与,共享与规范。拜厄姆认为:“新媒体并不会用虚假的模拟来消弱或替代真实的参与。”笔者认为虽然不会消弱或替代真实的参与,但会连接或引发这种参与。拜厄姆进而讨论这种在线上的新型人际关系,谈到其中的身份问题、平台影响、自我认知,“无论是何种相遇方式,我相信,你在已经确认了解并且信任别人时,永远都需要这样放胆一试。”是否可以这样理解,这些年中国社交媒体的快速发展,是不是说明胆子更大?
“数字媒体似乎把自我和身体截然分开,造就了一种仅仅存在于行动和语言中的无实体身份。”拜厄姆还关注人际交往中的身体问题。她认为:“当行为不再依附于身体时,行为的真实性就变得不那么清晰了。”她进而指出:“将中介化传播和具身传播进行比较,并寻找前者对后者影响的这种趋势,一直深深扎根于新传播技术的历史中,并将持续下去。”这种影响实际上牵涉到技术与身体,媒介与人的关系。“我们选择以何种方式理解和使用具身交往、旧媒体和新媒体,这都会塑造我们的人际关系。”当下许多网红的行为印证了拜厄姆的论点。
三、从中介化传播到社会化传播
拜厄姆把戈夫曼对日常生活的研究从线下推向线上,她特别关注在线上陌生人建立的弱关系、弱连接,对此她研究了社交平台她称之为工具):"作为维系关系的工具,Facebllk和其他社交网站的成功源于它们广泛而又有选择性的可及性——人们可以同时和多个弱连接进行沟通。”沟通就是通讯录,这是社交媒体最重要的用户资源,它们总是千方百计想获得它。毫无疑问,通讯录的获取和应用,无论对于个人还是平台,都是极其有用的方式。巴伦把它描述为“一种无须付出任何努力就能维系友谊的方式。”“随着关系的发展,我们寻求线索更加丰富的媒介来充实我们的联系,联系一旦被充实起来,就会使用多种媒介进行交往。这些媒介相互融合,就形成了复媒体环境。这就是我们今天 所说的”连接一切“和媒体生态。
拜厄姆与其说研究人际交往,不如说她在研究中介化传播。”中介化传播并不是一个空间,而是一种人们用来连接彼此的工具。“她说的工具并不是简单的技术手段,还包括媒体、社区、平台等媒介载体或媒介形态。”每一种工具都有意义,而这种意义要依靠他人的解读."她还关注社交媒体中商业性:“越来越多关系交往发生于商业性空间中,但商业性空间要对股东而不是对用户负责,这样我们在交往中产生的数据,就会以一处我们无法控制的方式成为可供买卖的资产。”尽管拜厄姆没有太多谈到大数据对社交媒体的影响,但她这段话让我思考了“算法囚徒”背后的资本驱动。
书中还引用许多学者的研究,埃斯特·豪尔吉陶伊的研究指出了技能的重要性,她将互联网用户在技能层次方面(例如了解互联术语、搜索和评估信息)“第二层数字鸿沟”。这让我对数字鸿沟有了新的认识。但我认为产生第二层数字鸿沟的不仅仅是用户的技能,还有用户的认知。从认知传播学视角来看,用户对互联网的使用还受认知水平的影响,这个认知水平则受文化水平、生活阅历、媒介素养、信息公开以及社会的文明程度等多种因素影响。在这次新型肺炎疫情的传播中,也能佐证第二层数字鸿沟与认知传播的观点,同时也给社会化传播和人际交往研究提供更多的案例。
四、开启一次学术阅读的旅行
或许由于篇幅所限,拜厄姆的中介化传播还局限在人际交往,并没有太多论及人际关系与社会关系的关系,这恐怕需要社会化传播理论来完成。从这一点来看,此书对交往的研究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译者董晨宇和唐悦哲给此书写了一个长长序《社交媒体中的交往与想象》,可以视为导读。他们认为,“让陌生之事变得熟悉”,是社交媒体研究者需要进行的“祛魅”;相反,“让熟悉之事变得陌生”,则是社交媒体研究者需要进行的另一项工作。这也是本书作者的研究方法。译者建议把此书的阅读当作一次学术旅行,他们也为读者的旅行做出了努力,我认为这本专著的翻译还是比较流畅的,在文句上没有阅读障碍。既然有这么好的导游,我们为什么不去享受这趟美好的学术旅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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