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诗词 | 一枝青梅诗意多
01
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此刻的苏州,正值梅雨时节,窗外是绵长细密的淅沥之声。
已经记不清上次见太阳是何时的我,这几天脑子里总盘旋着贺铸的这几句词。
索性便起笔一篇,聊聊这江南特定气候中的时令之物——青梅。
看它在唐诗宋词中,曾牵动诗人们几多情思。
02
众所周知,梅花是传统文学的大宗题材,咏梅之作浩如烟海。
以致很多人或许都没在意,其实梅之果实,在诗词中亦有一席之地,甚至表达的意象比梅花更为丰富多彩。
不信?一起来看。
最基础的,便是表达江南梅雨气候的时令了。
“梅雨”季节因恰逢江南青梅的成熟期而得名,较早在诗歌中表达此意的,是南北朝文学的集大成者庾信:
朱帘卷丽日,翠幕蔽重阳。
五月炎蒸气,三时刻漏长。
麦随风里熟,梅逐雨中黄。
——《奉和夏日应令诗》
我是山东人,乡野间长大,“麦随风里熟”是再熟悉不过了。
而“梅逐雨中黄”年少时却总有几分不解,只莫名觉得极富美感。
直至来苏州,在梅雨绵绵的太湖西山,见到枝头色透微黄、雨珠悬附的黄梅果子时,一瞬间雀跃惊呼:
啊,真真是“梅逐雨中黄”,古人诚不我欺!
而且不得不佩服庾信大神的笔力,一个“逐”字,既写出了梅子由青转黄的动态变化,又交代了过程中的气候特色。
实乃高人。
庾信之后,唐人也有以青梅写江南时令者,如晚唐杜牧有云:
青梅雨中熟,樯倚酒旗边。
至宋,都城不断南迁,以“梅”写此气候的诗人就更多了。
如北宋周邦彦:
风老莺雏,雨肥梅子,午阴嘉树清圆。
南宋刘过:
细雨黄梅初熟,微风燕子交飞。
还有文武全才的辛弃疾:
漠漠轻阴拨不开,江南细雨熟黄梅。
03
青梅结果较早,恰逢暮春,故其在诗词中也常被寄寓惜春之意。
如宋人张震有词云:
青梅如豆,断送春归去。
名臣寇准的《踏莎行》中,亦含此意:
春色将阑,莺声渐老,红英落尽青梅小。
而惜春伤春之情在诗词中又极易扩展到对时光流逝、青春难再的怅惘,如:
丝丝雨脚青梅小,黒发镜中知渐少。
白居易在《偶作》中也曾说:
红杏初生叶,青梅已缀枝。
阑珊花落后,寂寞酒醒时。
坐闷低眉久,行慵举足迟。
少年君莫怪,头白自应知。
此诗以杏叶初生、青梅缀枝起兴,转眼却发出花落春去、人老头白之叹。
04
不过,自盛唐起,因了李白的天才之作《长干行》,青梅又多了一层更为清新美好的寓意——那就是爱情。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
此诗之后,从“青梅竹马”走到“共结连理”就成了多数人最为羡慕的爱情模式。
本篇的创作小能手白居易笔下,也有以青梅话爱情之作:
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嗯,你李白写“两小无猜”,那我白居易就写“一见钟情”。齐活。
到了宋代,山东女汉子李清照倚门回首,轻捻青梅,又在爱情诗词中留下一抹清丽的“少女情怀”:
《点绛唇·蹴罢秋千》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
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这首词从前咱们讲过——
说的是其未婚夫不约而访,羞得我们清照小姐姐鞋也顾不上穿,金钗也跑掉了,到了门口却又舍不得进去,急中生智,回首嗅梅,偷瞄情郎两眼。
一句“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堪称神来之笔——将少女怕见又想见,想见又羞见的微妙心理刻画得淋漓尽致、生动美妙。
诚不愧是千古才女之作,容我再次奉上膝盖。
除了两情相悦的美好之意,因青梅味酸,古人也常借其表达相思或离别的酸楚之苦。
如:
连花折得青梅子,怕触心酸不敢尝。
自君之出矣,欢娱共谁伍。思君如梅子,青青含酸苦。
妾心自是难相掉,一种离情梅子酸。
……
等等,不一而足。
05
古人对青翠玲珑、圆硬可人的青梅之喜爱,不仅寄寓于种种诗词意象中,还体现在巧用心思的食梅之趣上。
在食用醋出现前,梅子是古代的主要调味品,早在《尚书》中即有“盐梅和羹”的说法。
《三国志》中则有孙权之子孙亮食用蜜渍梅的记载。
而陆游诗中有“苦笋先调酱,青梅小蘸盐”之句,可见古人还爱青梅蘸盐吃。
不过,在诸多食梅之法中,要说最为常见和风雅的方式,还须引入源远流长的中国酒。
最早将青梅和酒作为组合写进诗中的,是南朝诗人鲍照,其诗《挽歌》中曰:
忆昔好饮酒,素盘进青梅。
在唐代,因都城远离江南,“青梅”与“酒”的组合在唐诗中并不多见。
但青梅却在唐时传入日本,只是到了江户时代才被大面积种植。如今风靡一时的日本青梅酒和我国源远流长的青梅酒文化不可相提并论。
例如,两宋时期,随着政治文化中心不断南移,描写青梅和酒这一组合的诗词渐成不胜枚举之势。
各路大神在酒阑微酣之际,纷纷提笔挥毫:
青梅煮酒斗时新,天气欲残春。
——晏殊
手摘青梅供按酒,何须一一具杯盘。
——司马光
不趁青梅尝煮酒,要看细雨熟黄梅。
——苏轼
纷纷花雨红成阵,冷酒青梅寒食近。
——贺铸
煮酒青梅次第尝,啼莺乳燕占年光。
——陆游
郭里人家拜扫回,新开醪酒荐青梅。
——范成大
……
隔三岔五喝高,不是“沉醉不知归路”就是“浓睡不消残酒”的清照姐自然也不甘人后,左持酒杯,右捧青梅,风风火火下场秀技:
随意杯盘虽草草,酒美梅酸,恰称人怀抱。
啧啧,能让一众诗词大咖如此整齐划一、不分男女地奉献笔墨,可见青梅和酒的组合在宋代是何等风行。
06
不过,这也并不难解释——
青梅是入春以来可最早采食的果子,而宋人常喝的“煮酒”又是腊月酿制、来年春末初夏间开饮的一种米酒。
二者都是春夏之交的标志性风物。搭配食用,梅能解酒,酒缓梅酸,简单易行又风味独特。于是自然而然便作为固定组合成了流行的饮食习俗,以及生动的时令标志。
反映到诗词文学中,“青梅”与“酒”的组合就成了描绘初夏时令、田园闲适、江南歌咏等篇目中的高频词——
既体现出丰富的生活情趣,又洋溢着这个季节生机勃勃、时新清鲜的气息。
例如姜夔的“呼煮酒,摘青梅,今年官事莫徘徊”,戴复古的“开怀抱,有青梅荐酒,绿树啼莺”,读来均有清新畅快之感。
07
不过,在以上的诗词或文学描述中,青梅和酒大都还是作为两种物品搭配食用,和我们今天所饮的青梅酒形态不同。
那么,大家不禁要问了:
青梅和酒究竟何时开始合二为一,以青梅入酒、泡酒,出现真正的青梅酒呢?
答案是至晚在宋代起就出现了。
宋人曹勋有词云:
与持青梅酒,趁凝伫、晚妆相对。
可为佐证。
到明清时期,将青梅入酒变得更为普遍、常见:
煮得青梅同下酒,合欢花上画眉啼;
美田新酿鹅黄酒,烂煮青梅伫尔归;
恨青梅酒冷无人煮,恨青萍剑冷无人舞;
……
明代三大才子之首的杨慎,在闲居乡野时也曾写到:
饷陇青梅煮酒,访邻绿笋烹茶。
可见当时青梅酒在寻常百姓家已是何等普及。
的确,中国酒文化本就源远流长,再与意象丰富的青梅相结合,使得青梅酒既含了梅的清新婉约之感,又兼了酒的快意洒脱之气。
这份在任何国家和文化中都绝无仅有的厚重底蕴,谁能不爱呢?
而那些附着在青梅之上的种种诗意及情愫,也都随之融入这微甜轻酸的梅酒中,延续至今了吧。
曾经古人们在特定时节以青梅所寄寓的年华追忆、相思离愁、人生期许,对今天的我们来说,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借中国青梅酒来抒发了——
比如,喝一杯装着千年中国文化和记忆的梅见青梅酒。
梅见青梅酒由江记酒庄出品,瓶身上的“梅见”二字大有来处——
“梅”字取自唐初书法大家陆柬之的文赋。如果你对他不够熟悉,那么让我告诉你:
他是隋唐书法家虞世南的外甥,也是草圣张旭的外祖父,其书法在唐代,常获李世民点赞。
而“见”字也同样出处不凡,源自宋人赵孟頫笔下,此人与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并称“楷书四大家”。
“一款好的酒,要有中国的文化和记忆在里面”。
看书法家陈亦刚先生娓娓道来,梅见如何以现代审美重构书画意境,将瓶身上流传千年的美好字迹与源远流长的青梅酒以艺术相结合,共焕新生。
梅见亦是国内难得的,从中国人的饮食习惯出发,使用本土原料与基酒制作的青梅酒。相比偏甜、厚重的日本梅酒,它的口感清爽顺喉,更懂中国味和中国胃。
选自广东普宁的软枝大粒梅,粒大、肉厚、酸味浓,辅以当地百年的糖渍工艺进行出汁,再搭配历史悠久的高粱酒,梅的馥郁果香与酒的清香甘醇,在配制工艺下完美结合。
低度,不挑人群,不抢菜味;入口清爽,解辣除腻,搭配任何菜系都毫无压力。
青梅酒背后的文化意象与历史底蕴,又使其自带文艺气息:
日常不论一人独酌、好友小聚,还是家人团坐、派对狂欢,选它准没错;
不管大家边饮边聊的是诗词歌赋,还是平生之事,它都能给予历史与文化的共情。
或许,这正是青梅酒传承至今,依然深受喜爱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