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时讯 • 作家作品精选第023期 || 镜子里流浪人
★★手
现在，我感觉到它在颤抖
剧烈的疼痛，从陌生的指尖
慢慢走过来，抱住我
感觉它抚摸月光一样
冰凉的事物时，身体一点点发热
现在，它攥紧某片雪
独自走在街上，灯光投递的热情
它视而不见
它离开我的麻木，才真正有了思想
有了我也不理解的判断力
一路上，我望着它解开一个结
又扣死另一个结
★★燕子
那些年，在大于村
它搬来了好雨水、好秧苗、好年景
搬来一只透明的大容器
装下祖祖辈辈的梦
我一直不知道，这小小的飞禽
为什么具有如此神力与韧性
现在，一座村庄的人都飞走了
它仍坚持着，把秋天最后一个落日
搬到巢内，安放好
它搬动整块天空时
是不是被化城寺的菩萨加持过
而被我伤害过的那只燕子
大雪纷飞夜，时常坐在床头
翻一本旧书
★★电话那头(致母亲节)
电话那头，依然是五月的好天气
依然有灌浆的麦子，欣慰中
走过来
这头，依然是几句
植物、虫子，都能听得懂家常的话
我依然，不知道
眼角会生出一两滴湿润
抹一下，又生出一串相近的词
那头的声音，好像不止一位母亲的
有麦子与风的摩擦声
有几滴虫鸣落在月光上的沙沙声
与某些关节的咯咯声
★★最后的竹子
最后，竹子完成一系列分身
在各种手上，小心活着
旧竹篮，从此谨慎做人
低头进入菜场、超市、人流、大巴车
竹简，仍一次次延伸到人世源头
将一滴滴清澈，接下山
再还给大地
唯有扁担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不亢不卑，与那些磨破的双肩
偶尔交谈
我似乎忘了，十年前
是它挑着嘱咐，送一个懵懂的少年
出山的
最后的竹子上，已没有人再刻下某某
到此一游，青山
空出许多死节
★★写诗
每天忍不住写几句
像对一个失去边缘的人，添一点点安慰
每天到一些事物的表面，或内部
看看留下的纹路，有没有
被别的纹路所代替
我还不想从它们痛苦里撤下来
对着满地的空手，若无其事
只是写诗时，我更像写镜子里
那个不修边幅的流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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