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坊 ‖ 乔蕾：我心中的乌镇（散文）
【编辑絮语】“名家坊”是《毛白菜》微刊的一个特设栏目。每次我们将隆重邀请一位名家出场。或推出其最新力作，或介绍其成功经历，相信总会让您大快朵颐。本期出场的是作家乔蕾。
有人说：江南古镇大同小异，去了西塘不必再去乌镇。我却不赞同。因为乌镇，一直在我心中......
一
我们到达乌镇的时候，已是夜晚十点有余。亚热带季风气候仍在顽皮的肆虐。阴雨绵绵，有风吹来凉气逼人。同行的朋友连声叫冷，一直问我，这样的天气你怎样看你的乌镇，怎样看夜景呢？
我不回答，我在默默念道，乌镇，我心中的乌镇，我来了。其实，雨中看乌镇才是最美的，黛瓦更亮、苔藓更翠，诗意更为浓重,少了一份噪杂，多了一份古朴和宁静。
同事小韩在网上提前预定了3个房间，在老板的指引下，我们一行七人穿过幽暗的小巷，在雨水敲打石板的美妙声中，来到一家家庭式旅馆，仅看名字就足以让人心生温暖：“肆景别院”，我顾不上抖落身上湿漉漉的雨水，便急切的掏出手机，寻找四景。客厅墙壁上挂满的多肉植物花朵艳丽而张扬，像一张张笑脸；一张古朴的茶台上放有几个上了岁数的陶瓷和茶具，典雅又弥漫着乡土气息；房中的天井里，几杆紫竹又露出新芽，蓬勃着生机；一个精致的秋千在不紧不慢的数着雨滴，像个安静的女人。（我突然为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我怎么总是想起了那个打坐念禅，静默如画凄风苦雨的女人？）
老大的招呼从二楼传来，顺着他推开的木窗，我寻声望去，高低错落的屋顶，青砖黛瓦，苔藓在雨中沐浴，远处的水声和雨打轩窗敲击瓦面的声音，让我迅速安静下来。
我终于来到这个朝思暮想的古镇。这是个不大的小镇，却是一个厚重文化的小镇，文学巨匠矛盾等人灿若星辉，给这个具有1300年历史的江南古镇平添了浓厚的文化积蕴，在这个弥漫着小桥、流水、枕水人家的古镇里行走，一不小心会被一个远古的故事或人物绊一个跟头，这里的一砖一瓦，一桥一屋，一石板一木雕都蕴含浓浓的人文气息和厚重的历史遗迹。我仿佛看到我心中的昭明太子、小白菜毕秀姑，正朝我一步步走来，我与他们开始了一场超越时空的对话……
我时常在想，是昭明太子成就了这座古镇，还是这座古镇丰腴了少年时的他。给他太多的勇气和智慧。让浩瀚的历史丛书中，有他灿烂辉光的一页。想象如果不是“腊鹅事件”，昭明太子稳坐大统之位时，凭他的仁德，通灵、学识他该是一代怎样的帝王，又该创下如何的业绩，百姓又会如何对待这个神一样的太子，或许，当今的历史会重写，至少会有关于他的更为传奇和浓重的一页吧！
公元501年某日，天生异相的萧统出生时，有祥云飘过，他的右手紧握拳头，让东宫娘娘和众多宫女想尽办法，使劲力气也无法掰开。他的父亲梁武帝十分着急，忐忑中召集百官上朝议事，寻求办法，大臣无计中要求招榜求贤，若有哪位高人可以将小太子的手掰开，就拜为太子师。在某个历史画面中，我想象当年沈约从这个江南古镇，踏青石板，穿着湿漉漉的灰衣稳步走来。沈约在梁武帝诧异的目光中轻松拍开了萧统的小手，毫无悬念的当上了太子的老师。在太子向沈约求学的日子，因沈约这个大孝子先人墓地都在乌镇附近，也就是今天的河西十景塘旁五公里处，沈约每每回故乡，会在乌镇停留一些日子，有时还向梁武帝上奏要求守墓三月，汉武帝怕沈约耽误了太子的学业，便让人在乌镇建馆设堂，这样即不误先生守墓尽孝，也不耽误儿子的学业。乌镇上的书馆见证了师徒两人授业解惑的岁月，史书记载，天生异相的萧统记忆力超群，五岁读遍儒家五经，“数行而下，过目皆忆”，“引纳才学之士，觉爱无倦”，萧统12岁时，极有同情心的他观看刑官审判犯人，研究案卷后，昭明太子说：“这个人的过错可情可原,建议轻判”，其父嘉许，另眼视之。16岁时，萧统的母亲病重，朝夕侍疾，衣不解带，不离其母半步。母去伤欲绝。思亲只吃水果、蔬菜，不进半点荤，守丧出服后，已是弱不禁风，百官和老百姓为此感动到流泪，梁武帝多次下旨让其进食，他才保住了生命。
宅心仁厚的萧统在此期间，为当地百姓做了不少合民心的大事，坊间对这位太子更是好评如潮，然而一场“蜡鹅事件”改变了萧统的命运，让他与帝王宝座失之交臂。《南史.梁武帝诸子昭明太子传》一书记载：萧统生母丁氏去世后，萧统守丧不能自拔、以泪洗面。帝武帝感动之下，母亲丧事也处处以萧统的意见为准，一风水先生为其母择一风水宝地作为陵墓使用。梁武帝也爽快应允。这时，有一心术不正之人，从中窥见商机，多方托人找到在汉武帝身边当太监的俞三副，向俞三副许诺，如果趁机将自己的这块地高价卖给太子，愿将三分之一赠俞三副，俞三副凭自己得天独厚的条件真把这件事情办成了。梁武帝让昭明太子把母亲安放在俞三副推荐之地，昭明太子心中虽不悦，仍遵之命葬母于此，就在葬礼完毕的次日，一道士求见太子，说葬母于此，对即位不利，其破解之方是以蜡为鹅，辅十二道吉物，二十四张灵符于月夜埋在墓旁即可破解。历史就在这个月明星稀之夜发生逆转，昭明太子身边的两个当红太监鲍邈之、魏雅因为争宠，鲍邈之认为昭明太子对待魏雅比自己好，而一怒之下向皇帝告密，说昭明太子为早登帝位，而施蛊术暗伤梁武帝，梁武帝盛怒之下，欲杀之。幸亏大臣和百姓求情，昭明太子才得以保全性命，但却因此与帝位大业失之交臂。坊间传言，在此期间，乌镇的流水，小桥、青石巷、蓝印花布、姑嫂饼、臭豆干、白水鱼、杭白菊、三白酒成为昭明太子每日必备之物，这些东西也因此成为当地特产。也正是如此，中国古代第一部文学作品集《昭明文选》诗文总集自然而生。该书编撰了秦至梁代诗文700余篇，该书二十卷。 典浩类《正序》十卷，五言诗精华二十卷，历代诗文而成总集三十卷。原卷已散佚。后人辑有《昭明太子集》一书，其中著名的诗词《邈雪诗》、《上朝值雪》、《示云麾弟》、著名散文《姑洗三月》等名篇均出自此书。
公元531年5月7日，昭明太子在后花园湖中摘芙蓉出现幻觉不慎落水而伤腿，不治而亡，帝谥号为“昭明”。消息传出，百姓敬昭明之德、仰昭明之才，自发向皇宫朝廷请来昭明衣物，并在昭明生前的秀山建造太子衣冠冢和太子庙。因为昭明太子曾编撰大乘佛教经典《金刚经》中的“三十二分则”，对佛教教义的流通和传承贡献极大，禅宗寺庙把他与梁武帝合祀为护法神，百姓历代供奉昭明牌位，称其为“案菩萨”，其进庙立像后多次显灵庇护百姓的事例也被乌镇或浙江一带的百姓传的如火如荼，每个人都能娓娓道来这位“半人半仙”的几桩灵异事件。
二
次日晨，风息雨歇，与同行一起吸呼空气中淡淡泥土的清香，走在这座江南四大名镇的青石板上。十字形的内河水系将全镇划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分别称为东栅、西栅、南栅、北栅。可能因为当地年轻人大多外出务工的因由吧，一个又一个老太太把竹雕木雕等店面打开，开始了一天的营生。过惯了慢生活的古镇人，不以挣钱为目的，懒洋洋开门，天落黑便早早关门，一蒲扇、一壶茶品味着生活的清净与悠闲。分明的四季、冬暖湿润、雨水充沛、日照充足、春湿、夏热、秋燥、冬冷。让过惯慢生活的古镇人多了一份宁静与安详。
少年矛盾曾在此读书，在他很多作品中无数次提笔写下他的少年时光，他的第二故乡，其中在《大地山河》中他说：“人家的后门就是河、站在后门口那就是水阁的门，可以用吊桶打水、午夜梦回。可以听到橹声唉乃，飘然而过……，好一个午夜梦回把碧水蜿蜒、小桥留影、橹声唉乃中看水阁画卷般在眼前徐徐展开，看一户户枕水人家推开木制轩窗。听橹声由远而近，由近及远，四处八方游客接踵而来，小镇的宁静被打破，就这样小镇及蜗居于此的老人们迎来了她们正常而又不正常的新的一天……
今天和老大等人约定，我们去拜蔼我心中乌镇的第二位神秘人物小白菜，她成就了我梦中的传奇，她以身报恩的爱情故事，也是乌镇第二人吸引我的地方，我再一次近距离嗅到她那朴素、暮鼓晨钟、带有江南女子的体香，她传奇而凄苦的人生故事。
在距离沈雁冰先生不到百米的地方，沿着古老的小巷，来到一座通院。进入大门的正堂上，一副大画像木然立于我的眼前，顶戴花翎，清朝官服，微微胡须。他就是清同光朝刑部官员夏同善，清末四大奇案《杨乃武与小白菜》申冤昭雪的幕后推手。
晚清四大奇案之首，审理四年，历经同、光两朝的“惊天冤案”，发生在清同治十二年（公元1873年10月）浙江余杭县所在地余杭镇发生一起命案，豆腐店伙计葛品连暴病身亡。知县刘锡彤怀疑，本县举人杨乃武诱奸葛品连之妻毕秀姑（也称葛秀姑）毒死丈夫。刘锡彤对小白菜毕秀姑严刑拷打，据当年《申报》载“烧红铁丝刺乳，锡龙滚水浇背”，酷刑之下，小白菜作了杨乃武系因奸情而谋害葛品连致死的供述。
该案上报杭州府衙和浙江省属，杭州府和浙江省也照原拟断结，杨乃武二姐杨淑英和妻子杨詹氏多次进京申诉，红顶商人胡雪岩，步军统领衙门以及翁同龢等多次听审复核，均未纠正冤情。后翁同龢努力周旋，朝廷发下谕旨，此案发回浙江重审，但由于官官相护，在酷刑之下又维持原判。恰巧同治十三年（1874年）同治帝驾崩，朝廷忙于新帝登基，此案搁浅。1875年光绪元年，在浙江籍官员杨增生等人催促下，慈禧下旨让浙江提督学政胡瑞澜为钦差大臣重审此案。在当朝以清正廉明著称又满腹经纶的这位钦差在案审上却不甚高明，他被当朝及国人寄以厚望，在审理中坚持了清正之名，拒绝了贿赂和利诱，却没有从源头上查起，忽视了案情最初的证据形成，只是在原有的证据中找依据、推测、加之酷刑，该案又维持原判。
富有传奇色彩的历史的河流在此又一次偏向乌镇方向，为这个古镇又书写下了一笔。
夏同善（1831-1880），字舜乐，号子松，原为杭州仁和人，其父夏建宣仕途失意弃儒经商，夏同善便来到萧氏老家——乌镇。所以这位仁兄也算是乌镇人。夏同善记忆超群，著有《夏子松先生函牍》一书，名气在曾国藩、左宗棠之上。慈禧太后十分赏识他的才学，曾命他与翁同龢一起为光绪帝侍读，并主持宫廷阅奏是官场核心人物。正因为如此决定了他成为杨乃武与小白菜案翻案的关键，当时夏同善在浙江丁忧期满回京，杭州胡庆余、胡雪岩为其饯行。胡雪岩让吴以同作陪，吴以同深知此为冤案，在席间谈及此案，请求夏同善回京进言。（我在查阅相关资料中，也有说杨淑英曾在夏同善姥姥家为仆，侍奉过其继母萧氏，杨淑英此时也已求过夏同善了）。
夏同善的参与让慈禧再次过问此案，慈禧借此案之手有力对两湖官员百余人进行了打击，震惊朝廷的杨乃武与小白菜案宣告终结。查阅相关资料发现还有另外一个传奇：小白菜出狱后，家人不接纳，她在杨淑英的引荐下，到夏同善乌镇家中，侍奉晨昏，陪了夏同善三月有余，报恩后出家为尼，现在供奉夏同善的正堂正是当年两人交好之地，我时常在想，这该是怎样一个女子，在如此状况下，报恩舍身。她还在弥留之际，手书一函，向世人证明杨乃武之清白，不能不让人拍案：此奇女子也！
三
清清流水悠悠东去，唉乃橹声持续响起，这座江南毓秀梦里水乡的古镇在2000多年的沧桑中，潺潺的流水，粉墙黛瓦，水镇一体也淡墨成一幅水彩画，焕发其勃勃生机。走在青黄交错的石板上，我一再提醒自己，轻点、再轻点，别惊动了这么多传奇人物的清梦，打破这小镇的宁静。
我们起身准备离开乌镇的时候，连绵几天的阴雨，天空变得阳光灿烂，我看到万丈红光中昭明太子的笑，小白菜毕秀姑的背景正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
再见，我梦中的昭明太子，传奇的小白菜，我心中久仰了的乌镇。
【作者简介】乔蕾，男，公安部作协会员、河南作家协会会员、河南青年诗歌协会会员，经常有诗歌、散文在各地媒体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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