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月薪5万的样子好像一条狗

不是借钱,也不是兜售保险,也不是让“帮砍”拼多多
当时正赶材料忙得快爆炸我耐着性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到最后都把我聊蒙圈了,这是怎样,大半夜的是要一起回忆下青春岁月吗?
虚与委蛇地聊了半天,他终于忍不住跟我说,“我现在一月能挣5万了”
我连忙奉承两句,你终于混出头了,牛逼大发了,啪啦啪啦的
然后对话就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在炫耀?
我说,凡尔赛嘛,最近流行
其实,我知道他不是故意向我炫耀
因为关于他的很多“不光彩”的事情,我全知道
他爸死得早,而他妈走得早,两三岁的时候他就跟他爷两人过
家里的状况用“贫寒”似乎不足以描述
幸好他爷对他很好,一个六十岁的老头打各种零工,一直供他读书
初中时他就坐我邻座,从铅笔橡皮到作业本参考书,他都用我的
当然,我的扫地擦黑板等活儿他也替我干了
后来我考上了高中,而他去上了中专,就中断了联系
到上大学时,不知道他是怎么神奇地操作的,他考上了一所大专
而他的学校就在我学校隔壁
开学没几天,他突然出现在我宿舍门口
我问他怎么知道我在这,他说找同学打听的
我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没有就聊聊
我一肚子纳闷,然后到饭点就和他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然后这一吃,他足足蹭了我两年的午饭
我问过他为什么不在自己学校跟自己的同学吃
他说,你们学校是211,食堂有财政补贴,饭菜便宜很多
类似的神奇操作还有很多
有一次,他急匆匆地跑来问我借学生证,我问为什么
他说他要去做家教,家长们只认我们学校的学生
后来听说他把人家孩子从班级中游教得直奔倒数去
还有一次,他正在追一个女孩子,跑来问我借2000块
说要买一个手机送给那女孩,我问那手机要多少钱
他说1800,剩下200块用来买充值卡
1800的手机当然是追不到女孩子的,哪怕他很贴心地为她充好钱
没多久以后他就提着几瓶啤酒来找我
我也没经验,不知道怎么劝他
两个人在宿舍楼下默默地喝完
我上大三时,他就毕业了,去了一家小广告公司跑业务
没过多久,同学QQ群里说他住院了,就在我学校的附属医院
我跑去看他,他正单脚一跳一跳地在走廊上排队打饭,左腿上绑着厚厚的石膏
我问他咋搞的,他说他带着几个项目跳槽,被原来公司的老板喊人把腿打断了
我说干嘛这么拼啊
他说,你知道的,我小时候家里穷
那时候在学校一下雨别的孩子就站在教室里等伞
可我知道我家里没伞啊
所以我就顶着雨往家跑
没伞的孩子你就得拼命奔跑
临走时,他兴致勃勃地说
等腿好了,他就能到新公司上班,工资翻一番
他的眼神充满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
像孩子那么纯洁
后来我大学毕业后去了北京工作,然后又辗转各地
跟旧时的同学联系越来越少了
也很少再听到他的消息
过了几年我回老家结婚,摆酒那天他来了
穿了一套整齐的西服,走近了一股樟脑球的味道
我记得他比我大一岁,问他结婚了没
他尴尬地笑了笑说,正在计划正在计划
那天他喝得酩酊大醉,跑过来搂着我的脖子大声说
兄弟,我真羡慕你,你一直生活在更好的地方!
我忘了我跟他说什么了
后来我听说他后半场一直蹲在桌子底下哭
过后又是几年没有联系
有一次我在青岛做一个项目,发了一条带定位的朋友圈
当天下午他给我打电话说他也在青岛,晚上见一面
约在一间酒吧,我先到,等了半天
后来我到门口打个电话,然后看见了他
他和一群人从隔壁一家KTV里走出来
他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把人送上了车
站在原地、双手挥手、目送着车子离开
他穿着一套过时的西服,有点大,肩膀溜下来,看着有点滑稽
他本来就瘦小,这样一看就像个小孩穿着大人的衣服
我看着有点心酸,赶紧走回酒吧里面去
没过多久他就进来了,外套脱了拿在手上
然后开始聊天,主要是他在说,我坐旁边听
他说他进了个大公司,现在谈的都是几百万的项目
他说他在老家买了个大房子,是那种带花园、车库的小区
他说他把他爷送到养老院了,那里的环境和条件都很好
他说他找了个女朋友,是公司的前台,长得很漂亮
他喝着喝着又喝大了
在送他回酒店的出租车上,他吐了人家一车,被司机赶了下车
他蹲在路边一边吐一边哭着说,前面说的都是编的,都是他想象的
大项目是有,但他只是个商务助理。
大房子是有,但他连首付都凑不齐
而他爷还是住在那间一下雨就漏水的砖瓦屋
而公司前台穿dior的漂亮姑娘正眼都没看过他
我拍了拍他肩膀,感觉空荡荡的衣服里面都是骨头
然后又是各奔西东,几年时间又过去了
直到他上星期微信上找我,跟我说他现在一个月能挣5万,并坚持让我到他办公室见一面
周末的时候,我俩见面了,在他的办公室,是他坚持的
他们公司在一个小区的住宅楼中租了一个单位
他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里面放了一张很大的办公桌,占了大半个房间
桌子上放满了书和文件,收拾得很整齐
还有一套功夫茶的工具
房间光线很好,他靠窗而坐,阳光从他背后照射进来
他的面容就隐藏在他自身身体造成的阴影中
他胖了很多,脸上都是肉
但气色一般,头发有点稀疏,显得有点老
我算了一下,今年我34,他35,但他看起来像是50岁了
途中接了个电话,大概是一个客户让他帮忙去预定一桌酒席给儿子过生日
他接电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就站了起来,弓着腰,全过程就说两个字“是是是,好好好”
挂了电话他就说,先不聊了,我要去给买生日礼物
我开玩笑地说,你月薪5万的样子真像一条狗
他回过头,很认真地看着我,说
我早就把自己当成狗了,对于有些人而言,只有变成一条狗,才有可能吃上肉骨头。
以上就是我要说的故事的全部。
有些人的天空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那就是对生存得更好的渴望。
虽然这份光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凭借这份光,他们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他们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也不怕失去。

本文来自“白犀牛和他的朋友们”,献给还在奋斗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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