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你们能来,就是一种爱!”
史:史依弘
邓:FM102.7 广州金曲音乐广播 邓国桻
史:最早来广州演出,大约20年前的京剧节,上海京剧院的新编戏《狸猫换太子》。当时觉得广州好像离京剧很远,不一定会受欢迎,但是演完之后,观众一直在鼓掌,谢幕谢了半个多小时都没有下去。从那次就知道,广州懂戏的人很多。
邓:广州会给外地朋友一个错觉,因为我们说粤语,你们会觉得我们对粤语有发自内心的坚持,而对其他的语言、创作会有排他性。我觉得恰巧是你们有这种不假思索的判断,所以当有一个意外惊喜给你,你会增强对这个城市有爱的感觉,会期许下一次再来。广州有这样的魔力。
史:为什么我会跟信浮沉聊很多剧本上的问题?以前我们说京剧可以不要本子,观众是看角儿去的,比如梅兰芳不管演什么戏我都会看,我就是去看梅兰芳。现在角儿越来越少了,是不是戏就越来越重要了?我经常会说,京剧从剧作来说,只有一部戏是相当伟大和完整的,就是《锁麟囊》,从剧本来说,梅兰芳没有拿到一部很好的戏,但是梅兰芳好看。
邓:他就是一折一折的。
史:梅兰芳先生的戏,《宇宙锋》就看“修本”,《穆桂英挂帅》就看“捧印”,《生死恨》就看“机房”,还有《霸王别姬》,留下来的就是折子。梅先生自己的艺术呈现、个人魅力和技艺太高了,观众的关注点都在他身上。但是今天推出一部剧作,必须让大家沉浸在剧作里,每一个角色都精彩,这个戏才会精彩,而不会出现“这个演员下去了,我就不要看了”,今天观众选择多样化,时间宝贵,他为什么花钱花时间精力来看你?你就要给他看从头至尾的满足,而不是部分满足。所以我就希望我们年轻演员都好,每个角色都好,都出彩,水涨才能船高。
邓:你挖了什么在电影中没有说清楚的那些事呢?
史:我觉得这部电影如果不看两遍,是看不清楚里边的事的,我第一次看,就被这些演员吸引了,东厂、客栈、侠义,他们之间的有些东西我真是第二遍才看明白,里边更多的是镜头、演员的魅力、炫,很多东西并不给你交待得非常清楚。如果舞台上不交待清楚是不行的,我们的线要非常清晰,不能让观众去猜,但有些东西,舞台是可以一带而过的,这也是京剧的一个特点。
邓:那么你们在设计最后结局的时候,跟电影版不一样,京剧版本的设置我觉得又回归了电影版本的共情点,又切合了电影的桥段的设计,你自己对这个设计满意吗?
史:我满意,这是我跟编剧导演共同认知的结局。金镶玉从一开始进入观众视野,这个女性大家都吃不准,不清楚她到底要干什么,无非是开一个客栈,拿钱,黑道白道都见过。谁也没想到她对周淮安如此一往情深,为他拼命。这里边为什么就打动她?她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呀。
邓:我觉得这就是在京剧版本中的一个补缺,因为电影中张曼玉的角色更多是发自内心的欲望,一见钟情,以求情郎的心态,并没有很多的铺陈,但京剧版中会交待。
史:会交待,其实这个女性我们也是在后半场才给她侠义之情,她内心里是正义的、侠气的、豪迈的,崇拜英雄,但这个女人是一个老板娘,有个交易的手段,你要跟我交易,在她身上不突兀,她就是这么走过来的。“周淮安,别人给我银子了,你能给我什么?”后来慢慢被周淮安打动,才愿意帮他,这在舞台上一定要呈现得很干净,很清楚,让大家完全接受。
邓:龙门客栈那些事儿。这一次做新编《新龙门客栈》引入了交响乐,是思索了很久?觉得“我公司的第一部戏就应该大胆地跨越,哪怕受到非议,都必须用音乐性丰富京剧该有的听觉本源”,有这样的心思吗?
史:现在任何一个剧团排新编戏,都会或多或少用大乐队,但是用大乐队不单是交响乐的概念,而是会在传统的乐器上去丰富它,有些用民乐,有些用西洋乐,都有。你要知道之前我们做过的京剧大改革的现代戏,比如《红灯记》《杜鹃山》这类戏当年已经走到了音乐的高度,那个高度是我们无法跨越的,那些现代戏,后人望尘莫及,它把所有的时间花在了音乐、西洋乐如何融合京剧的唱腔板式,做了很多功夫。
邓:这是对的方向。
史:这是非常正确的。京剧很多老观众说就爱听三大件,没问题,我们可以演《贵妃醉酒》《霸王别姬》,但今天要排一个新戏,当然是整体性要全部呈现不一样的东西,我希望没有看过京剧的人,进剧场得到视听的满足,为什么不呢?我当时就找了金复载老师,他请董为杰老师,王永吉老师又来指挥,他们三位是上海滩不老松,曾经我们看过的动画片、上海电影厂的作品全部是他们的音乐,好厉害!《济公》的“鞋儿破帽儿破”也是金复载老师写的,家喻户晓。
邓:这一圈的大腕能够齐集真的是难得。
史:我很感动,跟他们一聊,他们都很开心很乐意,参与这部戏,我就觉得很高兴。当时金复载老师有些事情也无法全心全力,董文杰老师就接过来了,现在能呈现的音乐是金老师的监制和董老师的创作,王永吉先生的指挥,我们在排练的时候就已经被带进去了,很震撼!你不需要词,音乐一下就能把我们带进情境,音乐能辅助这部戏,就更精彩了。
第一点感受,从京剧本身来说,我觉得史老师的唱字正腔圆,我以前只在谭盾的交响乐演出中看到过史老师,《贵妃醉酒》,也就是很短的一段,这次完整地听她唱,既有程派的韵味,也有梅派的感觉。
第二点感受,词非常美,有我以前看昆曲的感觉。舞美也好,尤其是婚礼,金镶玉的绸带舞蹈也很美。
第三点是剧情有张力,文戏和武戏,一静一动,邱莫言的内敛和金镶玉的奔放,各种对比,给人非常强烈的冲击力,感受就更加深刻。
以前我去北京,常到长安大戏院看京剧,深圳以前也请过梅花奖得主来演出折子戏,这次我听着,觉着海派跟京派还是有点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