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赴炒货店，是冬日的仪式感
『有了香脆的炒货，年的滋味才浓。』
文/欧阳
炒货店好像是一下子热闹起来的。
平日里掩藏于街头巷尾，门厅清冷的炒货店，随着秋天飘出的第一阵糖炒栗子香，在这个城市中猛然苏醒、高调复出了。在瑟瑟寒风中，奔赴炒货店，排着队闻闻大锅轰隆翻炒中飘出的热乎劲儿与焦香气，尝尝今年新上的地瓜干、山核桃的味道。这成为人们迎接每一个秋冬的仪式感，成为一件与逛菜市场、超市同样日常的事。
于是，不知不觉间，炒货店成为了这个城市最热闹的地方。老主顾新面孔一哄而来，小买卖好生意应接不暇，排起多长的队都不足为奇，毕竟，长长一年的营生，就落在了这三两个月。
01
在冬日，走进一家炒货店，你会被里头各色吃食之丰盛琳琅所震撼。
炒货店是小本营生，随买随走，不设桌椅，因而店面不大。在局促褊狭的空间中，每一寸都似宝藏般地利用起来。各路炒货，挨挨挤挤，层层叠叠，有在玻璃货柜里安安分分躺着的，有被钉在墙上的长长横木板子一袋袋摞起的，有在铁架子上六七层处高高架着的，也有如小山尖一般堆在红色塑料大盆中探出店门的。
图 / pixabay
夏天俏丽的杨梅、荔枝，秋天金黄的栗子、地瓜，新疆的甜葡萄，临安的山核桃，青岛的黑皮花生，东北的大粒瓜子，大海里的鱿鱼，树枝头的山楂果，这春夏秋冬，山河湖海，天南地北，经过一番妙手巧制，裹挟着万千风味，披载着滚滚风尘，被辐辏安放在了这间小小的店里，热烈而盛大。
02
炒货店里藏着一个城市的年味。
江浙人嗅到年味，是从炒货店里当年新上的山核桃开始的。山核桃天生就该长在吴侬娇语、小桥流水的江南，琐碎细小的果仁瓣儿牢牢卡在坚硬果壳中，剥起来颇费功夫和心思。若是长在火辣爽直的川蜀，长在豪迈阔气的东北，一定为人所不屑。
江浙人钟情于吃山核桃的艺术，年节时清闲，拿起一颗山核桃巧手慢剥，精工细作，核桃仁虽小，但有着密度极高的馥郁坚果香，入口香松酥脆，即刻便弥漫起浓浓的油脂香，烈烈的山野气。
炒货店深谙其道，按各色风味、大小品相、剥壳难易，将山核桃分得细之又细。手剥特大奶油味山核桃90元一斤，定制手剥椒盐味山核桃95元一斤，手工山核桃中焦100元一斤，特易剥山核桃130元一斤，再贵都永远是明星产品。紧挨在一旁的松子，精巧可人，色泽明亮，自带山林间的天然鲜活气，开心果儿正咧着嘴笑，露出翠绿的果仁，都颇受欢迎。
图 / pixabay
没有坚如磐石的外壳和身家不菲的价格，瓜子较之于其它坚果来得亲切热络。西瓜子黝黑发亮，甘草味话梅口感浓郁，南瓜子白衣清新，入口有一丝淡淡的甜香。最经典的单品要数原味葵花子，现炒现卖，加粗盐反复翻炒烘制，捏起一粒略存余热的瓜子夹在上下门牙间，咔嚓一声清脆响，一磕三瓣，壳是壳，仁是仁，入口咀嚼，样貌平平无奇的瓜仁迸发出柴火烘炒的焦香，粗盐自然的咸香，醇正回甘，一粒接着一粒让人欲罢不能。
买瓜子不嫌多，炒货店的师傅爽快利落的用大铁勺满满一勺一勺舀取，等着的顾客喜笑颜开，毫无紧张戒备之色。晚饭后，家人闲坐之时，信手抓起一把瓜子，伴着清脆的咔嚓声，家长里短，絮絮叨叨的话儿，像瓜子壳小山似地慢慢堆了起来。
有时，人们去炒货店，并不是奔着核桃瓜子杏仁花生去的，炒货店有着另一番诱人的天地。
童年物质匮乏时美味无比的零嘴，遥远记忆中沿街叫卖的小食，都原原本本捆扎盛放在炒货店里。年糕片雪白中泛起烘炒的焦黄，酥酥脆脆，米香浓郁，淡淡的咸反而在咀嚼中衬出米味的清甜。红薯片大而薄，表面泛起蜜一样的金黄，甜滋滋脆生生，一口一片，地瓜自身的甜交融着蜂蜜的甜，越嚼越香，吊打超市货架上口味五花八门的薯片。芝麻花生糖被切得规规整整，细细密密的黑芝麻粒儿蹦跶出白白胖胖的花生仁。芝麻香酥，花生香脆，蜜糖香甜，微微粘牙的口感，是从小到大不变的味道。
小孩儿贪恋酸酸甜甜，吵嚷着要买色彩缤纷的果脯蜜饯。糖雪球自带圣诞配色，鲜红滚圆的山楂球上裹着星星点点的糖霜，像漫漫雪花肆意洒落，嫣然可爱，整个儿吞入，分分明明的酸甜像箭一般细细密密射入口中。梅子经过巧手腌制，晶莹剔透，望着便垂涎欲滴。芒果干厚实黄灿，猕猴桃干浅绿清新，都是漫长又难捱冬日里的解馋好物。
03
一个城市是少不了几家老字号炒货店的。
宜居，有温度的城市，除了整洁的街道，盎然的绿意，便利的生活，除了剧院、图书馆、书店、咖啡店，也少不了菜市场、炒货店，这些琐碎的庸常的存在。任外头步履匆匆，幻化万千，偏僻小巷里的炒货老店，原原本本地保留着传统的手艺，恭恭敬敬秉持着手工古法，年复一年收罗天南海北的食物，滴滴点点存储起年的味道。邻里熟络，主客相亲，炒货店里飘散出生活的烟火气，彰显着城市的老底子。
图 / pixabay
年味越来越淡了，大家都这样说，也这么觉着。但我们总是一年一度，在岁末年初，在寒风凛冽中奔赴炒货店，不光是味蕾在作祟，也是我们心里不约而同地恪守着某种传统，墨守着某种陈规。
毕竟，大伙儿围坐在一块，伴随着炒货的香脆，这年味才足，滋味才浓。
作者档案
欧阳
以厨房为避难所
美食日剧死忠粉
碳水至上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