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水摸鱼:王夫人搜查怡红院(红楼梦中三十六计)
抄检大观园的起因是一个绣春囊,最先起步查的就是宝玉的怡红院,别看宝玉最受宠,但这个事情他受的损失最大,因为主持这项工作的是他亲妈王夫人。
王夫人一开始拿着这个绣春囊找到王熙凤,王熙凤给王夫人出的主意是:“太太快别生气。若被众人觉察了,保不定老太太不知道。且平心静气暗暗访察,才得确实,纵然访不着,外人也不能知道。这叫作'胳膊折在袖内’。如今惟有趁着赌钱的因由革了许多的人这空儿,把周瑞媳妇旺儿媳妇等四五个贴近不能走话的人安插在园里,以查赌为由。再如今他们的丫头也太多了,保不住人大心大,生事作耗,等闹出事来,反悔之不及。如今若无故裁革,不但姑娘们委屈烦恼,就连太太和我也过不去。不如趁此机会,以后凡年纪大些的,或有些咬牙难缠的,拿个错儿撵出去配了人。一则保得住没有别的事,二则也可省些用度。太太想我这话如何?”
其实从王熙凤的角度来说,什么绣春囊啊,丫鬟有没有闹出男女方面的事情来,她倒并不关心,她自己还白昼宣淫呢,大白天的就和贾琏做深入浅出的交流,估计她那里绣春囊这个玩意少不了,她根本也没当回事,推己及人嘛。她的目的在于她说得那个“二则”,她就想趁这个机会弄出去几个人,少发点工资和日常办公经费,省点开销,主要为了节流。因为这个时候贾府已经江河日下,入不敷出。前面咱们说过,为了应付开销,贾琏暗地里求鸳鸯把老太太暂时用不到的东西弄出几样来换钱。前面王熙凤也干过这个事情,这就叫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王熙凤管这个家,别人就管花钱,所有的钱都得她这儿出,她是真的感到压力,关键是当时贾府进项越来越少,所以她就越来越难过,找个机会就要省点儿。
没想到王夫人还没干,她有她的道理:“你说的何尝不是,但从公细想,你这几个姊妹也甚可怜了。也不用远比,只说如今你林妹妹的母亲,未出阁时,是何等的娇生惯养,是何等的金尊玉贵,那才像个千金小姐的体统。如今这几个姊妹,不过比人家的丫头略强些罢了。通共每人只有两三个丫头像个人样,余者纵有四五个小丫头子,竟是庙里的小鬼。如今还要裁革了去,不但于我心不忍,只怕老太太未必就依。虽然艰难,难不至此。我虽没受过大荣华富贵,比你们是强的。如今我宁可省些,别委屈了他们。以后要省俭先从我来倒使的。如今且叫人传了周瑞家的等人进来,就吩咐他们快快暗地访拿这事要紧。”
这就看出王夫人的角度和王熙凤不一样,她不管家,感受不到王熙凤那么大的压力,她是希望塑造一个厚道慈爱的形象,所以不想轻易减少几位小姐们丫鬟的配备。但与此同时,她对于敢在大观园里不守规矩,所谓搞三搞四的人,那又是一副零容忍的架势,一点通融的余地都没有,完全呈现出两副面孔。这大概也属于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敌人要像冬天般冷酷无情。翻译成王夫人的通用语应该是“听话的就给糖吃,不规矩的就大嘴巴上。”
秉承着这一原则,王夫人带着人先来到怡红院,这也是王夫人唯一亲自来主持抄检工作的一个地方。因为这是她亲儿子待的地方,别的小姐还好说,她最怕自己亲儿子学坏,对谁都不放心,只能自己来。从王夫人的角度,这也是母爱的体现,现在的家长对偷着玩游戏,不写作业的孩子不也是严加管理吗?一个意思。我上学时家长和老师对孩子早恋管得也很严啊,现在可能好点了,这算不算时代在进步呢?
王夫人所处的那个时代,她必然要按照那个时代的行为准则管孩子,现在看来不近人情,但是这在那个时代就是被广泛认可的,必须这么干才不算走歪路,王夫人对有可能让儿子走歪路的人必然都是无情的。原文里说“王夫人原是天真烂漫之人,喜怒出于心臆”。这个表现就是平时她是挺慈祥的,一遇到这样让她烦心的事情,立刻凶神恶煞一样。
第一个是晴雯,这个就不说了,在王夫人第一次来怡红院的时候,她的处理意见几乎就已经定了。后来王夫人又来了,这次一个是执行对晴雯的处理决定,然后再顺手收拾其他几个人。第一个是蕙香,又叫做四儿,这个在宝玉房里不算是太出名的,属于当初和小红一个级别,二等丫鬟,但是她倒霉一是因为和宝玉同一天生日,二是她说了一句“同日生日就是夫妻了。”这说明她对宝玉肯定是有想法,不过也就是嘴上说说,但是在这样严打的环境下,这事儿就大了,成了她的罪状,也被赶出去。再一个就是芳官,首先她这个唱戏的身份就碍王夫人的眼,现在我们一提起文艺界,还经常觉得这个圈子里乱呢,而且做艺的人行为举止是比一般人要活跃一些,这也是工作需要,但是王夫人这样受礼法教育多年的人是看不惯的,再一个就是提出芳官自己找宝玉要安排进人的这个事情,就是前面说“判冤决狱平儿行权”里面那个柳五儿。也是,她刚在怡红院工作没多久,就开始张罗人事任命了,这有些个要当宝玉的家的意思,也确实有点轻狂。如果换个角度我们就可以理解了,现在一些个公司里面,有些一天到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美女,和老总打得火热,当然不一定真搞到一起,但是就是比较亲密,别人求她办个事情,他去找老总就能成,这要是让别人看着,不爱计较事情的还行,但难免也会有很多人就是不痛快,一个意思,而且这多少也算是不正之风吧。
其实这二位包括晴雯在内,就是倒霉在那些爱看这些事情不顺眼的人身上了。书里也说了,王夫人办了晴雯,再进怡红院强制执行的时候,中间隔了两天。这两天时间里“本处有人和园中不睦的,也就随机趁便下了些话。王夫人皆记在心中。”包括晴雯,也是后来在抄检工作中冲在前面的王善保家的给王夫人吹风,再加上王夫人对晴雯也有一些个固有印象,才让晴雯被赶出去。那二位也是因为得罪人了,这一般来讲应该都是那些婆子老妈子什么的。平时宝玉就不待见她们,所以这几个丫鬟也没觉得这些人会如何,没把她们当回事,肯定不会对她们有什么礼貌,这帮人自然记在心里。一旦有机会,自然是见缝下蛆。这几个丫鬟一是瞧不上这些婆子,表面上尊重都没有;再一个是也确实做了一些让人抓住把柄的事情,最后倒霉就倒在这些人手里。人家既有动机,又有证据,不收拾你等什么?为什么袭人麝月没事呢?人家做事情正相反,起码表面上对那些婆子维持着礼貌,笑脸相迎,真的假的表现得很谦虚谨慎,不骄不躁;而且她们也比较规矩,挑不出毛病来,想害她们也害不了。其实这两个方面都是相辅相成的,一般目中无人的,做事情也难免就出格,反之亦然。
说了半天,这个浑水摸鱼也没说。这个浑水摸鱼的意思是,在浑浊的水中抓鱼,这样才能有鱼可抓。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想要抓住鱼,只有水浑了,才能有收获。王夫人这个举动基本上类似于抓鱼,她就是在这一片浑水当中把鱼摸出来了,当然,至少王夫人认为怡红院是浑浊的状态,把鱼抓走了,就剩下袭人麝月这样的,水基本就算清了。
从王夫人的角度来说,抄检怡红院可以说是战果辉煌,以王善保家的为首的主持抄检工作的婆子们更是备受鼓舞,干劲十足,她就没想到,石头搬起来了,也能给自己的脚上来一下,下一段咱们就说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