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溪探源—屈原的诗、里耶的简和庙坡的漆
屈原的詩和辰阳
屈原在《九章·涉江》一詩中云:
哀南夷之莫吾知兮,旦余濟乎江湘。乘鄂渚而反顧兮,欸秋冬之緒風。步余馬兮山臯,邸余車兮方林。乘舲船余上沅兮,齊吳榜以擊汰。船容與而不進兮,淹回水而疑滯。朝發枉陼兮,夕宿辰陽。苟余心其端直兮,雖僻遠之何傷。入溆浦余儃佪兮,迷不知吾所如。
這显然是屈原被贬黜后辗转來到了沅水流域,其中“辰陽”一詞在這里是文献可見最早的出處。東漢王逸《楚辭章句》云:
辰陽,亦地名也,言己乃從枉陼,宿辰陽,自傷去國日已遠也。或曰,枉,曲也,陼,沚也,辰,時也,陽,明也,言己將去枉曲之俗,而趨時明之鄉也。
结合詩意看,辰陽应是地名无疑。类似的詩句,西漢王褒的九懷·通路有“朝發兮葱岭,夕至兮明光”,西漢劉向的九叹·逢紛有“平明發兮蒼梧,夕投宿兮石城”。這裏的辰陽、漵浦很容易令人聯想到後來的辰陽縣和漵浦縣,但究竟有沒有關聯却不好說,難保後來的縣名不是因爲屈原的詩而產生。屈原既然能深入沅水流域,至少說明這時的黔中郡是楚國的。屈原后來自沉於汨羅而死,那麼屈原在某個時期離開沅水流域時可能會再次經過辰陽。
里耶的简和辰阳
已公佈的里耶秦簡第八層第三七三號簡及第九層第一四四二號簡載有辰陽之名(據陳偉主編的《里耶秦簡牘校釋》第一卷、第二卷,簡文內容的紀年是從秦王政二十五年到秦二世元年),同時相關簡文可明確證明漢志所載屬武陵郡的索、臨沅、沅陵、鐔成、遷陵、酉陽、零陽、充八縣在當時屬洞庭郡,那麼辰陽是洞庭郡屬縣的可能性也極大。可以推斷,洞庭郡的主要領域與之前的黔中郡及後來的武陵郡大體相當。有學者認爲楚國以江旁十五邑所置的郡可能就是洞庭郡。秦國後來仍用此郡名,所以秦統一後的三十六郡包括的應是洞庭郡而非黔中郡。辰陽最起碼在秦始皇的時代就已成縣(辰陽成縣的時間可能更早,因爲秦始皇設郡縣都是基於原有的城邑),而成縣之前起碼也有了一定的城市基礎,可以想象一個有人口有田畝的辰陽又很有可能在屈原的時代就已經實實在在的存在了,要是真的如此,那屈原所宿的辰陽大概就是後來的辰陽縣。
廟坡山的漆器和辰阳
关于汉代辰阳县,長沙望城庙坡山汉墓被盜出土的漆木器,有刻画铭文为“四年辰陽長□丞强庫燕工□造”及“十一年辰陽長尊丞禿庫燕工贏造第五十一”的兩種器物,還有漆器銘文含有“沅陵侯”的。官署辰陽庫的人名燕,兩次出現,可以说這些漆器应該是同一個時代造的。漢代沅陵侯只有吳氏一支,包括長沙王吳芮之子吳陽、吳陽之子吳福、吳福之子吳周三代沅陵侯,其中符合“十一年”的唯吳陽所处年代有漢文帝前元十一年。据《漢書》百官公卿表所敘,縣令、縣長都是掌治一縣之官,“萬戶以上爲令”,“減萬戶爲長”,漢文帝時期辰陽的縣官稱長,可知辰陽是不滿萬戶的縣。又《後漢書》宋均傳(宋實爲宗之訛誤),宗均“至二十餘,调补辰陽長,其俗少學者而信巫鬼,均为立學校,禁絕淫祀,人皆安之,以祖母丧去官,客授潁川,后为謁者”。《後漢書》百官志亦云“縣萬戶以上爲令,不滿爲長”,可知東漢的辰陽縣仍然不滿萬戶,當地人民普遍还有信巫鬼的现象。試想更早的辰陽必然是蛮化未开,也难怪屈原對這種地方充滿了哀愁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