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星岚 ● 第一章 客栈
素岚顿住马车，振了振衣袖，躬身拱手道：“小姐，过了此镇，即是蓟州地界，且稍待，范大将军的人马不时也应到了。”
云墨将欲起身，丫鬟小芸早跳下车，揭开帷幔，扶住小姐款款走了下来。
云墨拂开帷帽，见石板长街商铺林立，往来熙攘好不热闹。不多时，一缕菜香扑面而来，惹得舌津攒流；寻香而去，一座金字招牌的客栈矗立于闹市中心。
云墨因父亲病殁悲戚，加之一路车马劳顿，身心俱疲，见蓟州即在目下，心绪稍舒，顿觉饥馑难耐。小芸见状已知八九分，忙拉裴小姐往客栈里赶。
素岚躬身道：“小姐，待与王总管接上号，一同于将军府歇息似乎更便宜。”
云墨不语，转身叫小芸道：“盘缠还够么？”
小芸会意，附耳低声道：“多着呢，小姐！这一路风餐露宿，那几大箱子的东西还没开封呢。要我说，素岚也太小心了！他莽奴出身，铁打的人，怎知金枝玉叶日夜赶路的辛苦。真是凤落鸡窝，在平时，这破客栈咱还不稀罕住呢！”
云墨微颦，轻声道：“这几个月来可都是他花的钱，想是囊中空空了。他一莽夫，一路小心服侍护佑也是难得，不像那些口口声声忠主爱家的老管事们，眼见主子落难，一个个跑得跑，逃的逃，还有去赵府找嘴的，如今就剩下咱姐俩……一会歇宿，把这几个月的月银照例补给他，再窘迫也不能给裴家丢脸。”
素岚闻听钱两二字，满腹委屈又难以说明，心如刀绞又无可奈何，不禁黯然想起裴相国托孤之言，“岚儿，赵国师性猃多奸，阴养死士，此去蓟州一路小心——墨儿万不可有恙，否则老朽死不瞑目……”素岚以命起誓，定要护小姐周全，月夕晨露，风雨烈日，每有怠惰无不以此警策，不想如今小姐误解好意，以钱财度我，可不使人寒凉么。
小芸见素岚发怔，叫道：“素岚，收拾好衣装，栓好了马！”
素岚哎了一声，牵缰不题。
酒楼内，店小二满脸堆笑迎了上来，见云墨主仆二人装扮不俗，忙邀楼上雅座，又听二人南音甚重，便道：“呦，我说两位姑娘，这兵荒马乱的，你们怎么就敢出门？”
小芸见云墨懒于答言，瞥了眼楼下道；“怎么就不敢？你瞧瞧，一个打你十个！”
小二定眼望去，大堂内，一壮士腰携宝剑，巍然矗立，一双冷目摄人心魄。
素岚望见主仆二人方位，安身寻一空座，取茶水啜饮。
“好汉子！”店小二夸道，“何止十个，我看二十个也行，看那大手掌，蒲扇一样，这一扇，半条命就没了！”
云墨嘴一抿几乎笑出声来，回想素岚一路风餐露宿，夜不解衣，枕戈待旦，心底暗暗赞叹。小芸见夸起裴府的人来甚是得意。
“弟兄们，好一处客栈！快活快活去”“走走！”
门外扰扰攘攘，闻声处，八九个壮汉抢进楼来。
店小二忙赶下楼，不小心一个趔趄，撞到为首的大汉怀里。
素岚心一紧，剑眉陡蹙，茶碗停在半空。
这大汉膀大腰圆，一脸横肉，揪住店小二衣领就是一推，“你他娘的！”
店小二咣当倒地，挣挫不起。
素岚以脚踩凳，吹了吹茶一饮而尽，掌柜的早躲到里屋，几个跑堂的伙计跟着躲了进去，店内的客人见状纷纷跑出屋外。
恶汉瞥了素岚一眼，叫上兄弟疾奔上楼。
素岚轻足一跃，借着楼梯横木，早至跳上楼，横在雅间门前。
“岚！岚！”云墨失声呼叫起来，与小芸抱作一团。
素岚抱剑于前，半依帘门，暗声道：“小姐，无论有何动静，请别睁眼。”
“你这家伙跑得挺快嘛！”恶汉一个眼色，令手下挑落窗帘，见光线暗了下来，又笑嘻嘻地道，“有雅间怎么不舍给大爷我享用！”说罢搓了搓手，大摇大摆闯了过来。
素岚正摩弄剑鞘上的“裴”字，见恶风扑来，振剑而起，但见星光闪处，一股力道直冲恶汉脖颈。
恶汉髭须乍飞，项下一凉，锋利的剑刃正抵住咽喉，不由得趔趄半步，双腿打颤。七八个手下一时呆住，像一个个木桩杵在地上。
“什么时候出的剑！”恶汉定了定神，咧开嘴，举手示弱道：“都是出来找乐子，何必舞刀动枪的——年轻人，煞气很重嘛！”他虽如此说，仍不死心，见素岚回剑于鞘，手下一个个回过神来，嘴一咬，又笑嘻嘻地朝雅间内攀望。
“瞧什么！”素岚剑眉蹙紧，目露凶光。
恶汉嬉笑道：“我瞧那戴斗笠的姑娘身段袅袅，怎么就像我那春香楼的相好，看那隐隐约约的大白腿……”
“啊！”恶汉忽然捂住双目，痛嚎滚地，众汉不明所以，鲜血慢慢地从指缝里渗了出来。
素岚拨剑回鞘，热血转缓，怒气稍舒。众汉竟无人看清他何时出的剑！
恶汉忍着剧痛骂道：“操你娘的，还不动手！”七八个大汉这才回过神来，纷纷抽出亮晃晃的长刀，却无一人敢上前。
素岚拔出长剑，怒眼微翕，复又瞪起，只见赤瞳似罗刹恶鬼，煞气如九幽寒芒，七八个大汉站立不住，长刀乱抖。
“都他娘的饭桶！”恶汉爬起身来，挥刀乱砍。
素岚只一扼，打落长刀，顺势一踢，正中膝盖，恶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素岚本不想杀人，转身道：“识趣的快滚！”
恶汉兀得扑上前，使出浑身气力死死抱住素岚腰身。七八个大汉见势一窝而上，直取素岚后心。素岚大喝一声，力举千钧，哗啦啦一声响，一众恶汉如崩山碎石，四散开来。为首的恶汉从窗口掉了下去，客栈外胆大看热闹的人们凑近去看，似乎没了气息。
素岚望了望窗外，正要寻倒地的活口。此时店小二也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帮忙找寻，但见七八个壮汉只一揪，立即口吐黑血而亡。
素岚诧异道：“莫不是赵府的死士？”店小二果从一大汉怀中搜出一副画像，画的正是裴小姐的模样。
“素岚！你快看看小姐！”是小芸的声音。
素岚心一紧，抢入帘内，只见云墨躺在小芸怀里像是吓掉了魂。
素岚轻抵人中穴，连呼小姐。云墨微启星眸，素岚后退半步跪下，云墨转身抱住小芸大哭。
店小二忙取来温水毛巾给几位清洗，道：“这场恶斗，小姐们可都吓坏了。”
素岚紧蹙眉头，请小芸将小姐带入马车，见一切妥当，忽然拔剑指向店小二：“赵府？”
小二忙跪地磕头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只是跑堂的，哪里知道什么赵府李府？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素岚道：“我起初并不疑你，但你见恶汉的神情骗不了人，脚下拌蒜，倒地不起，藏于桌下，暗杀活口……是一个跑堂的能做的？说！谁的指使？
店小二扔下手巾，双手暗暗伸入下摆，冷笑道：“好个裴素岚，今儿败在你手上我服，可恨这群废物们！”
嗖的一声羽箭响，店小二咽喉中箭，轰然倒地，手里的袖箭散落一地。一队兵马飞奔而来，为首的正是范府的王总管。
素岚忙拱手相迎，王总管飞奔下马道：“罪过罪过，让贵客受惊了。听主人说，与岚兄于午时闹市口交接，不想小的们眼拙，愣是没认出裴家的车马，急得分头去找，幸亏听得打斗声，慌忙赶来，只收拾了个杂鱼，真是忝颜，忝颜！”
素岚谢道：“总管过谦，幸得出手相救，否则我命休矣！裴家时运不济，老爷病殁……一路轻车简从，不敢招摇。”
王总管慨然道：“主人悉知！此心安处是吾乡，前面都是范家地界，且心安。此地不宜久留，衙役赶来又是一番搅缠，少侠与小姐们请速登鞍。”
王总管欲扶素岚上马，素岚忙退后半步，请王总管上马。二人又谦让几回，终是王总管为首，一路百千兵马浩浩荡荡开往范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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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逸之风，栖彼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