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红说吃】冒死吃河豚鱼
我的大娘舅，年逾八旬，却诗、文、摄、画不断，我甚是钦佩。他当年杭大毕业后工作不久就参军，在部队一待就是十五年，转业到杭州一直从事教育工作，退休后仍不忘故乡的一点一滴。大娘舅对文化宁海很感兴趣，对“飞红说吃”栏目，逢人便津津乐道。清明节前，他来到老家长街，给我带来了他多年前写的一篇关于吃河豚的文章，现向大家呈上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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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死吃河豚鱼
文|邢华
苏轼写过一首著名的诗：
竹外桃花三两枝，
春江水暖鸭先知。
蒌蒿满地芦芽短，
正是河豚欲上时。
河豚是在桃花盛开前后时节从大海游向江河产卵，而这正是河豚最丰满鲜美之际。在象山港、三门湾一带，长江口直到镇江、江阴一带，都有它的踪迹。苏氏做过杭州知府，他当时倡导的名菜之一就是红烧河豚鱼。
那年春天，我探亲回浙江宁海岳井老家，母亲特意做了一个我小时候很喜欢吃的菜——红烧河豚鱼。我因为离家多年，这期间增加了一些关于河豚鱼有毒的知识，面对佳肴竟有些胆怯起来。正举箸不定时，母亲说：“放心吧，万一有事，家里还备有解毒药。”于是我就壮大胆子，“冒死吃河豚”了。
筷子夹起那洁白如霜的鱼肉，送到了嘴里······嗬！真可谓“不吃河豚焉知鱼，吃了河豚百无味”了。过后，我丝毫异样感觉都没有。
第二天，我自己从集市上买回条大河豚鱼。这条鱼光滑无鳞，体背呈灰褐色，带有一条条弯曲的白色花纹，两侧黄绿，腹部乳白有细小的刺，鼓得像只皮球，似乎向人们发出威胁：你拿去吃吧，吃了叫你上西天！小时候我只管吃鱼，其他事概不留心。这次，我准备仔细看看母亲是怎样烹制这一佳肴的。
只见母亲先把河豚鱼沿脊骨剖开，除去所有内脏和脊骨两边的血块、血筋，挖掉眼球和鱼鳃，还剥了皮，反复洗涤后，又撒上一撮盐，搓去鱼体上的粘液，然后将鱼肉放在一盆清水中漂着。漂了约两个多小时，把鱼放入盛有滚水的锅内汆一汆，倒去汤汁，这才加上油、盐、酱、酒、姜等佐料，还放下一大把胡葱，加足水，盖好锅盖，用猛火焖烧。不一会，就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我迫不及待地揭开盖子想尝一尝，母亲连忙制止说：“不要急，这种鱼烧一会就软了，其实没有熟透，这时候拿出来吃就会出危险，一定要烧两、三个钟头以后再吃才保险。”哦，我这才明白，除了剔毒、洗毒、漂毒这第一关外，还有第二道关，即长时间高温解毒。
“放这许多胡葱干什么？”我问。
“放了胡葱味道更香，葱不但好吃，大概还可以解毒吧。”
“万一中毒有啥药可解？”
母亲拿出早已备好的草药给我看：“诺，这是鲜芦根，这是羊蹄菜。”
羊蹄叶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吃到过河豚鱼了。每当想起那鲜嫩可口的滋味，还使人谗涎欲滴呢······河豚鱼在我国有丰富的资源，且全年均可捕获，只因为戴了顶“毒鱼”的帽子，所以声名狼藉，身价贬值。有的渔民将捕获的河豚鱼丢回大海，或是倒入粪池作肥料。实在是可惜。
不错，河豚鱼有剧毒。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着：“河豚有大毒，味虽珍美，修治失法，食之杀人。”不但我国自古以来为食此鱼致死者甚多，日本、朝鲜和东南亚一些国家，也多有误食河豚而丧生的人。据说日本每年都有两三百人误食河豚而死亡。中毒者在不到半小时内，就头晕眼花，脸色苍白，四肢无力，唇、舌、指尖感觉迟钝。严重者周身麻木，头重脚轻，四肢瘫痪，言语不清，血压下降，呼吸困难，最后眼球固定，呼吸、循环衰竭，四至六小时，最迟不过八小时便停止呼吸。当然，这是由于“修治失法”造成中毒的。如果“修治得法”，采取一些防范措施，中毒是可以避免的。
我国很早就有正确吃河豚鱼的记载。元朝陶宗仪在《辍耕录》、明朝李时珍在《本草纲目》清朝张璐在《本经逢源》等文献中，都有关于如何正确烹制河豚鱼以及中毒后如何解毒的论述。直到如今，我国沿海不少地区的人们仍喜食河豚鱼。长江下游一带的江阴、清江等地居民，以善于烹调河豚而著称。浙江宁海的岳井、福建的东庠都有传统食用河豚鱼的习惯。日本人把河豚当作“民族菜”，在专门指定的菜馆出售，价格超出普通鱼几十倍，仍供不应求。
其实，河豚鱼毒素主要集中在卵巢、肝脏和肠上，尤其在产卵前毒性最强。肾脏、血液、眼球、鳃和皮肤也有毒素，而肌肉几乎无毒。因此，只要将有毒部分全部剔除，漂洗干净，再经100℃的高温处理二小时以上，也就是我的母亲那一套修治办法，就基本安全可靠了。科学工作者曾对河豚毒素中毒性最强的卵巢毒素作过试验：将其煮沸二小时，毒性失去一半；煮沸四小时或115℃加热三小时，毒性全部破坏。还有一点要注意，即死去时间较久，开始腐败的河豚鱼，其毒素已渗透肌肉，一般不能再食用。
万一食用河豚中毒，只要及时发觉，我国民间也有一些解毒良方。如：鲜橄榄、鲜芦根各四两捣汁服；马兰草（全株）半斤水煎服；乌贼墨内服；羊蹄叶捣汁服，等等。如果中毒严重，则要及时送医院抢救。
鲜芦根
事物总是一分为二的。海豚毒素可以致人于死地，但也可用作药物为人类服务。从中提炼出来的河豚素，经临床试验，对各种肿瘤均有抵抗作用，其中对肉瘤180和对肝癌实体型有接近40%的抵制率。另外，河豚酸又是治疗小儿麻痹症的良药，也是一种良好的镇痛、麻醉剂。除了药用价值之外，食用价值也高，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和不饱和脂肪酸等。
最后，我还是要向读者提出一个忠告：外行人疏于此道，如果没有十分的把握，还是不要“冒死吃河豚”为好。
河豚鲞烧法
文|邢华
河豚鱼长街人叫“句鱼”，晒成鲞烧肉吃比黄鱼鲞还美味。
西店、桥头胡处于象山港边上，不但有天生的河豚鱼，还有养殖户人工养殖的河豚鱼。强蛟有一家水上餐厅，以烧制新鲜河豚出名，食客众多，每年春季都有杭州、上海游客到此吃河豚。去年我的小女儿阿鸣带一帮杭州朋友去“拼死吃河豚”，却说有关部门不许供应，失望而归。那里晒的河豚鲞质量好又便宜。
干的鲞先用小刀将肚皮上的刺刮干净，也可在炉上用火烧灭，眼珠挖掉，再同肉一起，加上生姜、红糖、酒、少许酱油、水适量，在高压锅内烧15分钟即可。注意颜色发白的盐太多太咸，稍为发黄的是淡鲞，好吃。
吃河豚小故事
陈鹉飞口述
从前，有个80多岁的老太婆，儿孙不孝的不孝，早死的早死，临老天天纺纱织布介辛苦，她想想做人没有多大意思，都说句鱼（河豚鱼）美味会毒死人，她想做个“饱死鬼”。于是，捡了几条句鱼，砸了纺车当柴烧，第一次烧句鱼吃。句鱼剖开洗净，放上胡葱、姜等香料，拼命烧拼命烧，烧得好吃点，吃饱喝足美美去死。结果白酒沽沽红烧句鱼，美餐完，洗好澡，穿好寿衣躺在床上。一觉睡到大天亮，发现自己还没死⋯⋯其讲，冒死吃句鱼伐死，阎头大王勿要其，第二天又重新买来纺车，重新做人！（爷爷说，句鱼多烧烧脱骨，胡葱会解毒，怎会死哟，哈哈！）
我家尤工说了一个峡山真实的故事。一个渔民有特别的嗜好，拼命吃了一辈子河豚鱼，专挑渔船上岸最大的句鱼吃，别人都不敢吃，他呢，红烧的红烧，劈鲞的劈鲞，就喜欢吃句鱼，没有失手过，成了“吃句鱼”专家。后来78岁还是死在句鱼手里。（说是句鱼种类繁多，海里有的句鱼有毒，有的呒毒，有的特毒。但胡葱茎头确是一味解药。）
胡葱
尤工的叔公，是宁海海边渔民，特别喜欢吃“句鱼鎯头”，经常用莒蒜（胡蒜）烤鲜句鱼，结果有一次，不巧中毒，幸亏有莒蒜在烤，身体半麻，家里人发动所有孩子去野外拔莒蒜，叔公生食了许多莒蒜才转魂。
叔公的二儿子“友康”叔，也像他父亲一样喜欢吃句鱼，前年在象山港与朋友搞到一蒲句鱼，约好一桌朋友聚餐大吃一番，半路上有个朋友看到了句鱼，捞了三四条自己去烧，结果一桌人吃了没事，而唯独那个捞了三四条句鱼的朋友，第二天死了，可见“野生句鱼”有一定概率要毒死人的，少数品种句鱼特毒。
“拼死吃句鱼”，是因为红烧句鱼，香味诱人，口感鲜美，代价是总会有人中奖的----中毒。还有一次友康叔吃了句鱼鲞，发现口舌麻木，连忙去拔来莒蒜生嚼，才逃过一劫。哈哈，拼死吃句鱼，百吃不豁。现在，海里的句鱼不能随便吃，更不能随便好心劝人吃。至于养殖的句鱼经过品种筛选，因此许多饭店都成“佳肴”，我们经常能看到，但“防毒之心不可无”。生命诚可贵，句鱼价不高，若为河豚故，美食皆可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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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手中纱摄，部分来源网络
编辑：飞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