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次见到北京京剧院的优秀青年演员李佳是在一次公益性演出中，她是作为本场演出的主持人出现在观众面前的，她清脆的语音和熟练的主持词给我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可就是这样一位面目清秀、身材苗条、青春靓丽的90后女孩儿却在京剧舞台上从事着与之形象反差的行当——老旦。不久前，我去北京京剧院再次见到了李佳，当我提及她为什么选择了老旦这个行当时，李佳笑称：“我当然觉得青衣和花旦扮相漂亮，可我是出生于老旦世家呀，姥姥、母亲从事的都是老旦，姥姥更希望我能把老旦艺术传下去，我也很喜欢老旦，就听从老人家的意愿从事老旦这一行了。”
李佳是来自山东烟台的女孩儿，1992年出生的她自小悟性就很高，因父母演出较忙，是姥姥把三岁的李佳带在身边去艺校给学生们上课，没想到的是学生们没学会她却学会了，七岁时就获得了全国第四届戏曲小梅花金奖。2004年，12岁的李佳考入中国戏曲学院附中京剧表演专业，作为京剧演员的父亲深知学戏很苦，并不希望女儿干这一行，父亲说：“你既然考上了就要好好学，不能因为学戏苦就不想学了。既然选择干这行，就不能后悔！”李佳当然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但她认为既然选择了就一定要走下去。虽然学戏很苦，但她出于对京剧艺术的热爱坚持了下来，在附中六年毕业后，又于2010年以老旦专业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中国戏曲学院本科。李佳不仅上进心很强，而且思想上积极要求进步，在2011年大学二年级时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这在班级中入党的仅此她一人。四年大学毕业进入北京京剧院工作后，演出了《遇皇后·打龙袍》《赤桑镇》《李逵探母》《杨门女将》《岳母刺字》《太君辞朝》《徐母训子》等诸多剧目，并多次参加了央视戏曲频道的节目录制。左：京剧《太君辞朝》李佳饰佘太君，摄影/剑云；右：京剧《徐母训子》李佳饰徐母，摄影/丹丹的彩虹。李佳在参加央视戏曲频道《戏曲青年说》的一档节目中，她和另一位青年演员合作演出了京剧《罢宴》片断，李佳饰演的是刘妈妈。这出《罢宴》是李金泉先生的代表剧目之一，故事情节并不复杂，主要讲的是反腐倡廉的故事。剧中的刘妈妈是早年间服侍寇准全家的佣人，当她看到寇准升为宰相后，为自己的寿辰大摆宴席和大量购置奇珍异宝，她想起了曾受老夫人之托，觉得此时应当对寇准讲出当年之事。其中刘妈妈向寇准叙述往事时有一段经典唱段：
刘妈妈的一番话使寇准想起了“老娘亲为我受尽了奔忙……可怜她未曾享一日荣光”。刘妈妈这时想起了老夫人在世时交给她的一幅画图和嘱托，她拿出画图，上面写有老夫人的题诗：孤灯课读苦含辛，望尔修身为万民，勤俭家风慈母训，他年富贵莫忘贫。寇准看到题诗顿时悔悟，感到无比羞愧，当即罢宴辞宾客。李佳在表演刘妈妈这个人物时，无论是唱和念都将自己融入了人物中，演出了一个善良慈祥、有情有义的刘妈妈这一形象，她对这个人物的感悟是：“刘妈妈的思想和观念在那个年代已超越了她的身份，虽然是宰相家的佣人，但在表演上既不能把她演的高贵，也不能演得很低微，无论从唱和表演都要符合人物，在表达情感时要准确。”这虽是一出单折戏，可对当今的社会有一种教育和警示作用，告诫人们即便再富有也不能铺张浪费，对倡导勤俭节约和配合反腐倡廉有着深远的教育意义。
在今年5月28、29日两晚，李佳举办了“李韵佳音”个人专场演出，本次专场李佳演的是“李（多奎）派”的代表剧目《遇皇后·打龙袍》和《杨门女将》。李佳选择这两出戏做专场演出是有原因的，因她的姥姥曾得益于老旦泰斗李多奎先生的亲授，母亲又是李鸣岩先生的入室弟子，李佳在上大学时又跟李鸣岩先生学过《孝感天》《岳母刺字》等剧目，两家有一种不可分割的渊源关系，她觉得跟李鸣岩先生很有一种亲切感，所以一直称呼为“李奶奶”。
李鸣岩先生对上进好学的李佳也很是喜爱，嘱咐她：“只要你想学和有不会的戏，可以随时来找我。”李佳在专场演出前找到李鸣岩先生为她再说说戏，李鸣岩便将《遇皇后·打龙袍》中李后的唱、念及表演从头至尾为李佳细说了一遍，特别强调在演唱中要突出'李派’的韵味儿，气口一定要找准，要学会怎样在长拖腔中巧妙地偷气，还要注意演唱和念白的劲头。李佳说：“我为什么要以这出骨子老戏做专场呢，为的就是对传统剧目的继承。我们青年演员要多以传统戏打基础，把老师传授的知识学到了，才能使流派发扬光大。”为了这次专场，李佳还特别邀请到了天津的“裘派”花脸名家孟广禄前来为她助阵。北京京剧院梅兰芳京剧团团长、“叶派”小生名家李宏图也为她助演，两位名家在这出戏里分别饰演了包拯和赵祯，名家的提携助阵也激励着李佳，使得演出更加精彩！
▲京剧《杨门女将》中李佳饰佘太君。摄影：傅帅
李佳在《杨门女将》中饰演的余太君与前面介绍两出戏的人物不同，佘太君是有勇有谋有武艺的人物。这出《杨门女将》自五十年代末由王晶华、杨秋玲、孙岳、冯志孝等一批艺术家首演后，几十年来一直深受广大的观众的喜爱。李佳在向王晶华老师学习佘太君这个人物时，是王老师将自己的表演经验和方法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李佳，指出佘太君在“寿堂”一场中前后所反应的不同之处。佘太君初上场是为孙儿杨宗保庆贺寿辰，她的心情是舒畅愉悦，出场的台步不是一般老旦角色的脚步，是稳健有力的脚步，此时的她并不知道杨宗保已经殉国，是看到穆桂英醉酒时才引起了她的疑惑：“桂英儿平日里颇有酒量，为什么一杯酒醉倒在厅堂？……”在盘问焦、孟二将时，佘太君是突地用手一指，这在传统戏老旦中是没有的动作，王晶华老师对李佳说：“老旦在传统戏中多是以缓慢的动作表现人物，而佘太君必须要这样用，既符合人物，观众也能接受。”还特别强调在“灵堂”一场中那段“一句话恼得我火燃双鬓"的“西皮”唱腔时，要她一定要唱出佘太君的悲愤激情，抑扬顿挫要分明，要唱出人物识大体、顾大局的爱国情怀才能打动观众。”充份展示佘太君的胸韬谋略和智慧是在“巡营”一场中。在一句[二黄导板]：“乘月光瞭敌营山高势险”过后接下来的[回龙]“百岁人哪顾得征鞍万里、冷夜西风、白发凝霜，杨家将誓保边关。"词和唱腔节奏紧凑，使人听了后觉得也很振奋。在唱[原板]中的"那一旁葫芦谷陡壁悬崖攀登难”一句之前，佘太君先是用手抓斗篷，然后唱出了“攀登难”的长拖腔，再缓缓落下尾音。在道出“贼兵前营扎在飞龙山口，据险防守，一时难攻，后营连接葫芦谷，这葫芦谷……”的念白时，佘太君"喔"了一声，是用了思索来判断西夏王文的计谋，也明白了杨宗保为什么要深夜探绝山，顿时把佘太君所有的疑问全解开了。李佳对饰演佘太君这个人物深有体会，她说：“按行当来讲，佘太君在唱、念、做、表方面非常丰富饱满，她虽是百岁老人，但她有武艺，是有勇有谋的这么一个人物，表演起来很过瘾，但也很难把握，是王晶华老师为我倾注了很多心血，传授给了我很多经验和表演方法，使我在刻画人物上有了很大程度的提高。”2020年，李佳有幸被剧院选入中国京剧艺术基金会“京剧希望之星助推培训计划”后，她再次向李鸣岩、王晶华两位先生分别学习了《太君辞朝》和《徐母训子》。她说：“我非常荣幸能入选这次助推培训计划，也非常感恩两位八十多岁高龄的老师。我不仅要把老师们的戏学好，也要学习她们对于艺术的执著精神。”
李佳除了师承李鸣岩、王晶华两位先生外，先后还曾受教于刘宝芝、高淑娟、郑子茹、刘莉莉、李丽萍等老师。她的表演中规中矩、行腔婉转、韵味醇厚、声情并茂、刚柔相济，能根据不同身份的人物来展示其内心的活动，是当今京剧舞台上从事老旦行当的青年优秀人才。李佳在校期间曾荣获过第五届中国艺术基金会奖学金和国家奖学金，2016年和2018年分別获得过“京津冀”青年京剧人才展演最佳呈现奖”以及“炫彩青春”最佳表演奖；2017年被评为“青年领军”；2020年参加了新编京剧《闻鸡起舞》的创作，饰演剧中的祖逖娘。李佳说：“京剧舞台上程式化的东西很多，在程式化外还需要有生活化的体会和辅助才能很好的完成每一个角色。老旦这个行当主要是以唱和念，再加以辅助的表演来体现人物，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在表演方面也会有更多的、不同的体会，我也希望把跟老师所学到的东西尽自己最大努力呈现给观众朋友。”
▲本文作者郭宗民与李佳夫妻合影。左为李佳爱人何昊然。
作者：郭宗民
图片提供：李佳
作者 郭宗民：北京市房山区人，《戏剧传媒》特约作者。以釆访宣传戏曲名家为主，数篇作品被《中国京剧》《中国演员》《北广人物》刊登发表，部分作品均被报刊、杂志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