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佐福散文《都市里孤独的树》（纸刊备选）
《乌苏里江.绿色风》《知青》杂志选稿基地
音乐
都市里孤独的树
文/谢佐福
它是都市里一棵孤独的树。它早已忘记自己出生的那片天空，那片森林和那座大山。它不知道是谁，是什么原因，是什么时候，带它穿过千山万水，让它落户到这座城市，寄养在这个街道。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躁动不安的世界，变幻莫测的世界，诱惑与陷阱同在、危机与希望并存的世界，一个它后来慢慢适应和安居下来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钢筋水泥取代了森林，汽车的轰鸣取代了鸟鸣，洒水车取代了积雨云，人工产品取代了自然天成。在这个世界里，它虽然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天天孤寞地站在街边，与红绿灯和高楼为伍，与喧嚣和叫卖为邻，但它仍然把微笑、问候和绿阴送给陌生的路人，把噪音、灰尘和孤独留给自己。虽然四周的门窗没有一扇为自己打开，没有一个人跟自己交谈，但它仍然学会借风歌唱，那歌既唱给自己，也唱给这个陌生的世界。虽然阳光和月光被高楼层层截留后，落到自己的枝叶上时，已是残羹剩饭，但这种残余对于要求简单的它来说，已经足够。多年来，它目送一个个肉身，天天匆忙或悠闲，高兴或颓丧地行走在离家和出家的路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它听着归巢后鸟窝里温馨的鸟鸣，不知不觉就进入森林的梦乡。节假日时，它寂寞的身上挂满了热闹的灯笼，那是别人的聚会，它为别人的快乐做点小事。它逐渐学会了在喧嚣和浮华中，打造宁静，坚守简单，在孤寞中顿悟、反思和修复自己的伤痛。
孤寞深了一定会开出花来。它的花就开在深秋，花细小而淡雅，虽然不是名花，更不是市花，很少人知道花的名字，但它照样每年都开得认真和尽情尽兴，在秋风劲扫，落叶遍地之时，开出自己最靓丽的心情和希望。它也结果，但它的果不能食用，只能当药，据说能补气活血，所以经常有人爬到它的身上采摘它的果实，它也因此年年被采摘人弄得满身伤痕。也经常有人在它的树下躲雨或歇脚或娱乐，甚至夜里，偶有一对对情侣趴在它身上狂吻，或者偶有一两个醉汉，将山珍海味和脂粉香，吐了它一身。对这些凡尘俗事，它已经习以为常，不生气，不抱怨。
它的孤寞，路人无法理解。在路人看来，它并不孤寞，因为在它身旁，就站着一棵与它同样粗壮的树，而且一站就是一生。它与那棵树的树荫天天在风中礼貌性握手和问候，它们的树根在管线密布的地下，努力爬向对方，但它们终究仍然无法照亮彼此的夜空，无法分享彼此的仰望。它的灵魂曾无数次在精神的荒原中艰难跋涉，在十字路口上徘徊，在狂风暴雨中呼喊，在寂静的夜里，苦苦思索和等待。它一直想寻找另一棵树作为它灵魂的伴侣，一棵能与星星对话和与月亮对饮的树，一棵能从一片落叶中看透人生冷暖和世间兴衰轮回的树，一棵曾经沧海自为水的树，一棵能从空无中捕捉到苍茫和永恒的树。这样的树可遇而不可求，至今它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好运气。不，它也不要这样的树，它自己就是这样的树，无需再多一棵类似的树；无需在它的虚空里再添虚空，在它紧密的骨质里再补充钙和磷，在它万米临空俯瞰中，再画一条地平线。
孤寞的它，需要一个情感伴侣的树，这个伴侣能时刻依偎在身旁，分享它美丽的孤独与寂寞，理解它的痛苦与快乐，聆听它的浅吟与低唱，仰望它翻动扶摇羊角的姿势，欣赏它勇敢的灵魂如何挣脱肉身，自由翱翔于天地之间。当它带着另一棵树神游回来，便一起优雅地慢慢变老，一起回忆与遐想形而之上，一起盘点和欣赏世界赠送给它们的文字，疤痕和皱纹。那样一棵树，不仅在泥土致密的黑暗里以根相许，以命紧握，保持对土壤的忠贞，而且能诗意化与禅化每一次疼痛或快乐的经历，以及每一个可触可感的遇见。它会告诉那棵树自己苦苦地向逼仄的天空生长和攀缘的动力，一路向源头和远方追问和延伸的理由，以及人在飞行中感悟生命美与真的快乐之所在。它还会告诉那棵树，灵魂与灵魂的相遇，互拥和互补，既非偶然，也非枉然，而是它们三生三世修来的果，这果让它对缘分倍感珍惜，让彼此的灵魂升华与完善，让夜空多了一对彼此瞩目、相互照亮的星辰。
它是都市里一棵孤独的树，是坚守在繁华与喧嚣里的简和静。不管它在哪里，不管自己有无灵魂伴侣，它都会坚持就地打坐和修行，把时间坐老，把近修远，把有修无。
【作家档案】
谢佐福，男，重庆人，福建中医药大学生理学教授，分子病理学主任医师，福州英华职业学院医护系主任，国家科技部、教育部和福建省科技厅评审专家。近十年，创作诗歌散文1800多首（篇），发表于诗刊和网络平台，已出版诗集三部《天地留香》《风外听风》《逍遥山水》，获得《诗意人生·精彩纷呈最具人气诗人网络大奖赛》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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