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我的父亲母亲”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陈宝作品

我年迈的父亲母亲

陈宝(河北)

父亲今年已八十九岁,母亲今年也已八十五岁,都已是风烛残年,仿若是秋风中树上残留的叶子。看着孤零零的两片叶子,相依相偎,让人充满担忧。但任秋风劲霸,霜冻无情,叶子牢牢挂在树间的顽强绝对超出你的想象,经过严冬的酷寒,春雨的洗涤之后,随着暖暖的春风吹拂,两片叶子底下又会悄悄长出新芽,要不了多久又会成为两片新的绿叶。

父母的生命情形真的如此,毫不夸张,每次经过生病的折腾,让我们儿女担心不己,尔后都能奇迹般很快好起来,逐渐恢复,只是祈福父亲这一次的病,仍然如此结局。人都说,这个年龄的老人的生命已攥在儿女手中,儿女精精心,老人就能多活些、长寿些。但我却不这么认为,固然我们子女对父母的病,尽量做到尽心尽力的医治与伺候,但父母的生命力顽强与身体的修复能力,绝对是取决于他们自身内在的潜力,内在的韧劲,更是他们一辈子修来的福分。

今天,我们亲属中的老人和我们身边的诸多老人,如秋的落叶般纷纷离去。父亲的兄弟姐妹八人,母亲的兄弟姐妹七人,双方单单都只剩下了我的父母二人,可谓真正是白头偕老的一对,这让我们儿女自豪着,也幸福着。

年迈的父母,说来近几年也病过几次,而每次都病得都相当严重,似乎到了生命的尽头,而每次二老又都能转危为安,恢复过来,让我们儿女倍感欣慰。记得四年前也是入冬这个时候,父亲在老家的清晨,忽然天旋地转的头晕,问母亲他是不是掉在了炕下的地上。其实,这只是父亲的错觉,待我们子女被喊回老家,父亲眼睛不敢睁,头也不敢动,只好呼叫救户车一路赶到乡下,把父亲抬上车,到医院检查后为脑梗,父亲只打了半天的点滴,就很快有所好转,能够坐起身来。之后,住了几天院就彻底痊愈,甚至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去年春天,父亲又得了严重的肺结核,肺部感染积水,呼吸困难,憋气发喘。在县医院输液几天,父亲不见好,肺腔积液却越积越多,压迫得父亲胸部到了难以承受状态。县医院大夫见父亲岁数大了,不敢轻易冒险给父亲做手术,以保守方案治疗着。眼看着父亲一天天病危,最后家人商议转到市附属医院,坚持着让主治大夫给父亲做微创手术,给他抽取肺腔里的积液,手术非常成功,积液分数次抽取干净。父亲又一次化险为夷,经过一个月的精心调养,积水完全没了,肺结核好了,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今年十月一,夜里父亲又忽然感到身体不舒服,用父亲的话讲,当时父亲恨不得一下子让子女都飞临到他身边,那感觉特迫切,完全没有理由,甚至瞬间有种要看不到我们的感觉,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惧怕与想念。待父亲打来电话,我们一个个风风火火的赶回,父亲见到了亲人,情绪开始变得好转,又恢复得与平时无异。甚至那晚我和妻开车回老家住下,父亲还张罗着要给我做饭,自然被我们夫妻拦下。不几天,妹妹妹夫又回老家看望父母,那时父亲已有些感冒,我们叮嘱妹夫一定把父亲接下来检查一下,看看病。可任凭妹妹他们怎么劝,倔强的父亲就是一个不肯下来,总说自己没事,吃吃药就好了。结果十月十九号晨,四年前的情景再现,父亲再次因脑梗被救护车拉到了县医院。只是这次父亲半夜里开始头晕打转,待我们火速赶回老家,父亲头是晕,意识却清醒的很,还在抱怨母亲夜里出去三趟喊人,却一个人也没喊来。实则是母亲不敢大声喊叫,也不敢使劲敲人家的大门,生怕惊吓到是邻居的侄儿们,打扰到别人的休息,这让父亲为此十分生气,更有些恼火。

父亲这次住院,可能岁数大了,开始输了两天的液,都没有好转的迹象。一方面,父亲还头晕目眩,一方面父亲的头只能一侧躺着,头丝毫不敢动弹,也不能翻身,更不能坐起,这让我们子女的心不由得悬了起来。直到第三天,母亲随侄女买上东西来医院看望父亲,父亲才试量着翻了身,那脑子里的梗或栓一下子就疏散开来,血液也畅通开来,一会儿父亲竟能独自坐了起来,之后就能下地独自去卫生间了。接下来的几天,父亲虽身体虚弱,有时还头晕,但吃饭、睡眠都很好,老人家又开始想抽烟了。于是,我们无法约束与禁止父亲一辈子的嗜好与习惯——吸烟,任由他每天几次到楼梯口与病友们边唠嗑,边享受吸烟的香美。

父亲的病有所好转,让我们子女的心开始缓缓放了下来,却不能彻底释然。缘于父亲住院时,晚上或夜里还会时而晕那么三两分钟,悠的一下父亲会趴在枕头上一动不敢动。那一刻父亲总是烦躁不安,那一刻父亲总会找出理由,怨这个怨那个干的,似乎他的晕全是别人的过错。三哥白天值班还好些,父亲正常好人一样,只是他输液爱滚针起包,需三哥细心看护。而到了晚上轮到我去时,倘若他又晕了片刻,父亲会怨我们替班折腾他。那次我给他倒尿壶回来,父亲没感觉到我进来,听见父亲嘴里正叨念着呢:“晚上店里也没什么人买东西,没说早点关门!要不就别来了,要不就早点来,真是的!”只一会儿,父亲不晕了,他开始起来腾地方让我挤在他的一边睡。见我铺折叠床,又张罗着拿他身下从家带来的褥子,又是给我拿枕头,他似乎这会儿忘记自己是个病人,也忘了自己才能折腾呢!

父亲一辈子的精明,老了脑瓜也不糊涂。对于父亲的话,不能“言听计从”,也不能“乖乖听话”。对于这一点,妻比我们似乎更了解父亲,父亲的“口是心非”,她通过分析、拿捏父亲的话后理解的非常好。用妻的话讲,父亲想的与说的不是一回事,很简单的例如中午了,问父亲想吃啥饭去买,父亲就会说:“我啥也不想吃,这会儿还不饿呢,不用去买了!把早餐剩下的包子或粥放锅炉上热热吃得了!”。这时,只有子女口气干脆、果断,一再坚持去买,父亲才会说:“买啥也吃不了多少,买几个饺子就够吃了!”有时我坚持要买饭时,他也会说“别多买,买二、三个小包子就行了”。于父亲只有如此的一再坚持,才能了解到他真实的想法,倾听到他内心真实的声音。

父亲的表达含蓄,做事考虑周全,而母亲相对就显得心直口快,表达直接,没有那么多的心眼。母亲前年也是十月,得了次病,当时很是严重,脸肿得眼睛睁都要睁不开了,还喘得要命,腿也跟着肿了,医生诊断她是肺心病。当时最让人纠心的是母亲的憋气,心脏不好,嘴唇都是紫的。看母亲当时的状态,出院后异常的举动,依依向各个子女家里都走走,到我们每家做生意的店里都坐坐、看看,有种告别似的心酸,让我们子女心痛而难过。那时,一向怕死的母亲表现的却异常淡定,拄着拐仗随儿女亲自到寿衣店为自己挑选寿衣。最终因母亲的福大命大,造化大,依仗着她向来一辈子的好心眼,总能逃过一次次的鬼门关,奇迹般的一天天好了起来。

这次父亲住院,母亲住在了二哥家,恰巧侄女休假从北京回来住娘家,让侄女大大体验了一下她奶奶“老小孩”似的感受。母亲说要去医院看父亲,说去一刻不容就要侄女领着她走。而到了医院,她和父亲伴了两句嘴,立马一分钟也不愿多呆,赶快就得下楼回家。“老小孩”的母亲更多的表现是任性,二嫂子烙了肉饼母亲不吃,非要去楼下的三哥店里去吃饭。母亲说她下楼时看见了三嫂子再熬甜南瓜,她爱吃这粥。

母亲许吃得乡下的苦,却享受不了楼里的福。母亲在二哥家时,惦记这,操心那,还只是血压高。那天,姐姐从顺义赶回来,去医院看望父亲,之后又陪母亲上二哥家的楼梯时,姐姐说母亲喘得很厉害,肯定是老毛病又犯了,接着母亲的觉也睡不踏实了。尽管及时给母亲开了药,但到了三哥和我们家时,母亲时常会来不及上卫生间就尿裤子了,站立有时也不稳(小脑萎缩),时有要扑倒状,脸和腿也开始浮肿。好在父亲(出院后)和母亲又通过一位老中医的中药调理治本,以西药的辅助治标,二老病情见效明显,父亲夜里只时有晕的一下,不在是眩晕的转,而母亲脸也消肿了,尿不在急,这让我们儿女宽慰了许多。

性急的父亲,一旦好转,就开始琢磨着,没什么大碍就想回老家。父亲认为,在儿女谁家呆着,也不如回老家自在。其实,父亲就是考虑事太多,了解每个子女家的现状:看似日子不错,实则过得都很累,每家都有自己的不易和难处。父亲一辈子活得明白,为子女着想。相对,母亲一辈子任劳任怨,晚年只要求活得现实:吃现成的,住楼来享福。二老的主张总是发生激烈的碰撞,出发点不同,意见很难统一,自然矛盾交锋,让我们儿女左右为难,难遂二老心愿。

主观上,我们子女都有一颗尽孝的心,都明白“子欲养亲不待”的道理。伺候老人没有理由,有时我们无奈的举动,也会给老人带来不舒服,甚至产生误解。

正如前天,我八十二岁的岳母过生日,事先我和妻不敢声张。我们晓得父母那么大岁数了,知道了肯定不会落礼,要花钱表示一下。妻走时告诉父母,她回娘家有点事,让他俩自己在家呆着,中午我三嫂子会来给他们煮饺子吃。可妻刚下楼,我还在家,父亲就张罗着要打电话,让妹夫送他们回乡下老家。我心里清楚,父亲这是多心了,他一定联想到了头天妻为闺女换棉校上午去服装厂跑了两三次,中午给父母做完饭,下午又到孩子舅舅家筹备老太太过生日的事,这忙里忙外的,好象是妻有意躲着、冷落着二老。这,真的不是我的猜测,我在餐厅分明听到了客厅父亲对母亲说:“我还不傻,我还能看得不出来,就你呀(指母亲),啥也看不出来!”我听了哭笑不得,当然赶紧出来阻拦,却不好解释,听从妻的叮嘱(不能说破),只能说:“她不在家,你们走了,她回来该生气了!”母亲也附合着“能走吗,昨晚莲(指妻)苦口婆心地白劝你(指父亲)一晚上了,人家实心实意的好心对咱,挽留咱俩,没差过啊,你还要儿女昨样做呢!”

母亲的话这次奏了效,父亲才对我放话“你去看摊吧,别管我们,啥事没有,走吧!”待晚上收摊回家,开门见客厅一屋子的人,二嫂子和侄子侄媳妇、三哥三嫂子全来了,原来在开临时家庭会议。父亲就坚持一个原则,先回老家呆着,过年时再来县城里住。父亲的理由也是实在话,在楼里他就呆完了,将来腿都要没劲,走路都要不好使了,回老家他能出外任意溜达。而母亲一提回老家就急了,她就想住县城里享福些,似乎回乡下有受不完的罪,用母亲的话讲“回去活不出个好活来”。这,无疑没有一个完美的方案,把二老分开不可能,想留的不可能,走的又不情愿。最后反复权衡回与不回的利弊,找到一个折中方案,大家做出一致决定:暂且轮流回乡下老家伺候二老一段,观察一段,再做结论。

而要回家的早晨,可怕的一幕再次出现。当我在洗漱间正刷牙,妻在厨房正刷碗,只听“嗷”的一声从客厅传来,我和妻几乎同时飞奔过去,赶紧给正在吃药的父亲递水捶背,噎得父亲头直摇晃,脸都变色了,好一会儿父亲的这囗气才上来,呛得父亲鼻涕眼泪都是。这是父亲多年来遗留下来的老毛病,只因他年轻时吃辣椒时,辣椒皮跑错了道,沾到了气嗓上,做下了这个病根。发病时,只要有人递水才能救他的命,症状才能缓解。每每父亲犯这病,我们子女都会吓得魂飞魄散,真的担心有一天父亲会因这样离我们而去。这次犯病,父亲要回老家 的决心更加义无反顾,坚决而果断,甚至下午为妹夫的迟迟不来快送他而焦躁不安。

昨天早晨,十月一回老家给祖宗上坟,上完坟没等踏上父母的家门,三哥已打来电话,说父亲这头一宿回老家,几乎没怎么睡觉,父亲闹肚子夜里去了三趟厕所,最后一次来不及竟拉在裤子里点,害得我三嫂子折腾一宿也没睡上觉。待我和侄子急奔回家,见三嫂子正煮她早晨现做的手擀面,父亲坐在炕头,精神还行。父亲说没事,说在我们家时也好几天不解大手,后来是妻给他吃了药,父亲才痛快地解了两三次。昨天早晨父亲仍对我说“解手泻肚才好呢,不解、解不下来手才难受呢!”这许才是父亲的思维。

今晨,妻早早给在老家的三嫂子打电话,询问父母夜里的状况,三嫂回答:“今天夜里,老爷爷、老奶子一点也没折腾,睡得特消停,也很安稳,比在县城里状态要好多了!”一切向好的方向发展,无疑给我们子女一下子吃了一颗定心丸。

但不管怎么说,秋天树上的残留叶子,飘零摇曳,总会让人惴惴不安,可有人理解这份担心与不舍。尽管在我的概念里,意识当中,父母就是我的参天大树,永远不会倒下,会永远为我遮风挡雨,永远陪伴着我,庇护着我成长、一路向前行。但年迈的父母,毕竟年岁已高,也会让我们子女时而有种恐惧,我始终不敢想象,也无法猜测,当大树真正枯萎倒下的时候,我该怎样去面对,怎么去承受这种打击?我想我会变得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变成漫无目的游走的一粒沙,或者一粒种子,一粒蒲公英的种子,希望能够不择条件地落地,能够真正成长起来。

我衷心的祝福,真心的祈盼,愿父母安康长寿,长命百岁!

【作者简介】陈宝,笔名梦醒时分,男,满族,1969年生人,河北省滦平县个体商户。喜欢文字,热爱生活,业余时间会把生活的点滴和对生活的感悟,及时用日志形式加以记录,以最真实的情感抒发自己的情怀,力求“我手写我心”。部分作品在当地杂志《金山岭》上发表,其中《人生若何》、《山花也绚丽》、《雨,失去的记忆》等散文作品曾被《承德日报》、《承德晚报》采纳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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