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静听蟋蟀声

作者：张晶晶

夜深人静，熄灯睡下，月光便从窗户如流水般泻了进来，淹没了我的小床，我沐浴在了月光之中。这时，窗外田野里蟋蟀的奏鸣忽而分明了，我静卧细听，犹如欣赏妙曼的夜曲。

远处的蟋蟀们相约而鸣，“叽叽”声连成一片，像温柔的玉指轻扫琴弦的柔音，像微微的海浪轻轻拍打岸堤的声响，由远及近的，清楚而又邈远，清灵而又弥漫，传来无比温婉的情愫；近处的蟋蟀们鸣叫的声音清脆嘹亮，如泉水激石，如钟磬轻敲，如珠落玉盘，听得人心澄明，神清气爽；窗下的蟋蟀们如弹奏欢快的舞曲，一曲奏停，歇息片刻，接着又开始了如歌的行板；偶有墙脚独奏的弦声，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孤孤寂寂，如诗人出尘的心声，独在旷野中传响，离群的蟋蟀，正找寻着安放灵魂的家园。

月亮也听得欢悦起来了，清辉盈满了苍穹，与一片蟋蟀的鸣声揉成了秋夜的清香，秋夜的清香中还有树木的味道。“半树梧桐月影凉”，窗外不远处正有一株高大的梧桐树，月光洒在树上，树叶显出清晰的轮廓，一阵清风，它们便摩挲着，发出轻微的声响，这声响很快被蟋蟀鸣声覆没了，只留如画的疏疏的树影在地面轻摇慢舞。月亮好像十分钟爱这些树影，不然圆如玉盘的月亮上，怎么也画上了朦胧的玉树琼枝？

蟋蟀的鸣声开始了奇妙的变奏。高兴起来了，昂昂扬扬，仿佛胜利的欢唱；树枝中的鸟雀也从睡梦中醒来，低声呢喃，又静默下来；青蛙们也开始随声附和着，“叽叽叽”……“咕咕哇哇”……秋夜的曲子变得有些热闹了。多情的时候，蟋蟀们便低吟浅唱，拉长了鸣叫的音调，“叽……叽……”仿佛在吟咏着一首浪漫的诗歌，而或断断续续，长长短短，幽幽眷眷的，又成了一阕跌宕婉约的词曲。

夜更深了，那几只青蛙不知何时停止了叫唤，窗外又是一片纯净的蟋蟀欢歌。忽然想起了蝉鸣，盛夏之时，窗外的梧桐树变成了一棵会叫的树，整棵树发了“吱……”的响亮声音，我却看不到蝉的身影，偶有一次，从窗户飞进一只蝉来，我还没看清它的模样，家里的小狗便将它捕猎了，我只看见了它透明的翅膀。蝉的声音比起蟋蟀的声音，显得有些尖锐，没有那么清脆和悦耳了。

我也从未触摸过蟋蟀，只在小的时候看男孩们斗蟋蟀时瞥见过几眼，记住了它们很长的触须，黑色的身体，细长的后肢，其他便很模糊，能如今夜这般尽情地听它们美妙的欢鸣，也是非常满足和惬意了。

书上说蟋蟀只能活一百多天，从秋季到冬至就要完全消逝，它们的生命如此短暂，却仍然尽情地歌唱，这歌唱在我是一种静夜的享受，在蟋蟀们却是为了生存、繁衍而进行的奋斗，它们这种积极对待生命的态度，让我感慨而佩服。

睡意袭来，窗外的夜曲成了一段柔美的催眠曲，曲声如山中的雾气，一浪一浪涌来，把我渐渐送入了温柔的梦乡，梦中草地青青，那里也有一片美妙的虫鸣……

（原载于2021年8月26日《楚天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