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读一本名为《情人》的书

情人节,读一本名为《情人》的书

作者:李广生

今天是“情人节”,忽然想起法国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的那篇名为《情人》的小说。多年前就曾读过,为她独特的叙事风格而着迷。2014年是她诞辰100周年,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一套她的系列作品,只买了这本《情人》,王道乾译,译的非常棒,又读了一遍。

1914年,玛格丽特·杜拉斯出生于法属印度支那,十八岁时定居巴黎,1942年开始发表小说,1950年《抵挡太平洋的堤坝》使她成名。1984年发表《情人》,立即引起广泛热烈的反响,各大报纸争相发表热情洋溢的评论,《情人》获当年龚古尔文学奖。1992年,《情人》改编为同名电影,让·雅克·阿诺执导,珍·玛奇、梁家辉主演。杜拉斯不仅是作家,还是著名的电影编导,参与过多部电影制作,著名的有《广岛之恋》。

为了写这篇文章,又找到这本书,在宿舍的桌子上,桌子满是尘土,幸好它在一堆书的中间,还算干净,不至于在翻开时,尘土扑面而来。素净的封面,书里夹着一张书签,一个背包男子的背影,也许是本书自带的书签。书签的背面有一行英文,看不懂。

大致翻了翻,唤起一点回忆,但没有重读。很多书都值得重读,想定个计划,想等我老了,有了大把大把无聊的时间,把它们找出来重读。也许终将是个计划,也许连计划都不会有,老了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杜拉斯的很多作品,都带有自传的色彩,但不是自传体小说,这本也不例外。她写的是自己,故事的主人公是自己,讲述者也是自己,但是,她讲述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历史。她说:“我的生命的历史并不存在。”关于这本书,她还说:“以前我讲的是关于青年时代某些明确的、已经显示出来的时期。这里讲的是同一个青年时代一些还隐藏着不曾外露的时期,这里讲的某些事实、感情、事件也许是我原先有意将之深深埋葬不愿让它表露于外的。”

《情人》采取时空交错的叙事方式,一会儿说现代,一会儿说从前,一会儿说家人,一会儿说情人,一会儿说西贡,一会儿说巴黎,几条线索相互纠缠同步推进,时聚时散,似乎漫无边际,又似乎围绕一条主线;镜头频繁转换,人物随时登场,又随时隐退,这节写母亲,下一节是哥哥,可能是长篇叙述,也可能是一带而过,你不知道下一节她会写谁、写些什么,有时候让人一头雾水,有时候给人以深深的触动。

写作本书时杜拉斯已经71岁。她70岁时,认识了不到27岁的大学生杨·安德烈亚,他成为了她的最后一个情人,一直陪她走完了82岁人生。一个有丰富情感经历的年过七旬的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摇椅上,跟一个小她40几岁小伙子——她刚刚认识不久的情人——讲述自己50多年前,是个只有15岁的小姑娘时,在异国他乡与第一个情人的故事。她全然不顾听者的感受,一味地喃喃自语,沉浸在往事中,任思绪在过去和现代穿梭。几十年的生活感悟,童年留在心底刻骨铭记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她手里拿着一沓照片,杂乱无章的排列的照片,不时抽出一张,指着照片对身边的小伙子说——我想这部小说就是这样创作出来的。

小说的主线是一个贫穷的白人少女与一个富有的中国少爷之间深沉而无望的爱情,其中穿插了一家人的悲欢离合,爱恨交加。小说的开头这样写到: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特地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候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这不由得让人想起叶芝的那首诗《当你老了》:多少人爱你转瞬即逝的妩媚,用假意或真情爱你美丽的容颜。只有一个人爱着你圣洁的心,爱着悲伤在你脸上留下的印痕。

但作者笔锋一转,又写到:这个形象,我时常想到的,这个形象,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我却从来不曾说起。它就在那里,在无声无息之中,永远使人为之惊叹,在所有的形象之中,只有它让我感到自悦自喜,只有它在那里,我才认识自己,感到心醉神迷。

这立即使人意识到,作者想要表达的和叶芝完全不同。她要说的不是爱情,至少不全是爱情。对青春岁月的眷恋,对时光易逝的感慨,对生命美好的热爱,浸透在文字当中。全书笼罩在一种悲凉的气氛之中,几乎每一个字都让人感到压抑、沉重。“相互对视的目光这时发生了质变,猛可之间,变成虚伪的了,最后转向恶,归于死亡”——这样的句子比比皆是,让人时刻感受到人性的诡秘、生存的艰难和人生的无奈。

小说的结尾作者写到:他对她说,和过去一样,他依然爱她,他根本不能不爱她,他说他爱她将一直爱到他死。与其说这是爱的表达,不如说这是对死亡、希望和生命的诠释。

故事情节异常简单,简单的让人觉得根本不是一部小说。白人小姑娘和中国小伙子在渡船上偶遇,一见钟情,从而开始一年半的恋情。他们的爱情遭到双方家人的反对,这是可想而知的。最后,白人姑娘回到巴黎,懦弱的中国男子遵照父命与十年前指定的少女成婚。看惯了真的假的各种悲欢离合的读者一定不会对这个故事感兴趣,征服人们的是作者细腻、独特、深入灵魂的主观感受和心理体验。她如此坦诚,直面情感和欲望,毫不矫揉造作,更不无中生有,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她是孤独的,正因为孤独让她发现纷乱的世相背后残酷的事实。她用异常简练的语言、克制的情绪、平淡的口吻,一下子击中读者的心。那些词汇,那些句子,不是故事和情节,像子弹一样打进你的胸膛,你能听到胸腔里发出的沉闷的回响——

若我不写小说,不是作家,那么我应该是一个妓女。

恨之所在,是沉默据以开始的门槛。

我发现,要他违抗父命而爱我娶我、把我带走,他没有这个力量。他找不到战胜恐惧去取得爱的力量,因此他总是哭。他的英雄气概,那就是我。他的奴性,那就是他的父亲的金钱。

这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该有的想法吗?诅咒自己的兄长、母亲,并且想把他们杀死,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生才能把她炮制得如此不可理喻?

后来,她哭了,因为她想到堤岸的那个男人,因为她一时之间无法确定她是不是曾经爱过他,是不是用她所未曾见过的爱情去爱他,因为,他已经消失于历史,就像水消失在沙中一样,因为,只是在现在,此时此刻,从投向大海的乐声中,她才发现他,找到他。

一个人如果连灵魂也没有,只是任凭一副驱壳游荡在这个人世,那么他真是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这样的人,谁也不知道他的灵魂去了哪里。是被自己抛弃?还是被生活剥离?我们对此无从而知,但这样的人,我们在对他痛恨之余,我想更应该可怜一下他。

……

情人节,读一本名为《情人》的书,也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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