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为有情人

今年的中秋，台风吹走了月亮，雨水打湿了嫦娥的裙角。

大风大雨也是回了家，在高速上有一阵雨下得厉害，尤其经过大卡车边上时候，兜头的雨水迎面泼过来，那真是两眼一抹灰，啥也看不见，只能稳住方向盘，照着想象中的方向继续开。

妈妈跟我说，台风天，要是雨太大了，你就不要回家啦。

我想想，太久没回家了，今年中秋无论如何要回的。

清明有事没回，五一下雨没回，端午出去玩没回，暑假天气热也没回。

以前听古人念诗，“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心里觉得古人也是矫情，不就是个重阳节没回家嘛，小长假三天赶来赶去多麻烦，哪还至于文绉绉地为这事专门写首诗。

现在回过头念念“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恩，大概不是重阳节没回，而是和我一样，没心没肺地在外面晃荡久了，猛一拍脑袋，哎呀，这可又是半年没回家了。

我们和老一辈人容易出现的矛盾，缘于老一辈人总是非常注重仪式感。

清明要上坟，中秋要团圆，端午吃粽子重阳要吃糕，过年要年年有鱼，到了二十几岁就寻个好人家嫁了，结婚的时候要叫新娘舅抱着过火盆，撒上一把红枣桂圆，早早生个大胖小子，工作上平平稳稳不叫人操心，才算得是人生圆满。

我们不愿叫自己新式人，也不愿承认自己过着新式的生活，只是高举着“自由至上”的大旗，想着那些繁复的事情，能省一些就省一些，想着那些老旧的习俗，少守一点便是一点。

好像一年一年，我成为性格愈发淡漠的人。

刚离家的时候，心里想的厉害，扛着大包小包挤着地铁坐大巴，也要冲回家来。

刚工作的时候，花十二分的努力，不介意加班，犯了个小错误会难过地躲在厕所里哭。

刚恋爱的时候，会因为对方的一条短信在心里盘算半天，一时喜一时忧。

现在看奇葩说，有一次的辩题是，你会选择大城床还是小城房？康永哥说，我会选择大城市里的一张床，因为大城市里，人和人的距离感会让我觉得舒适和安全。

我在心中默默点头。我喜欢身为独立之人，我不喜欢别人替我做决定，也不喜欢替别人做决定。

每次回家，心中就会生出些迷茫。

在我的家乡，在我的长辈中，总有着拉拉扯扯的牵绊感。当你回到这个小镇的瞬间，你就能感觉到满溢出来的关心汹涌而来。

他们关心你从大到小、事无巨细的一切。大到有没有男朋友，什么时候结婚，工作顺不顺利，小到单位食堂里的红烧肉味道怎么样，开车回来一共付了多少过路费。

最初，我总会感到手足无措，甚至紧张地耸起肩膀，因为好久没有人问过我这些问题。

慢慢，我能够放下防备，感受到丝丝缕缕的善意，绕着你，托起你。

再过一阵，我就开始迷茫。本来文章的标题是“愿为有情人”的，写着写着，我又犹豫地改成了“若为有情人”。我并不反对婚姻，不反对家庭，但我总会怀疑自己是否有足够能量承担如此强的情感羁绊。

如果我结婚，我能够保证贫富共度，相濡以沫，互相扶持相伴一生吗？

如果我有孩子，我能够无私地关爱TA，照顾TA，见证TA的点滴成长吗？

好像我写作文这件事情，每篇文章总有几个固定点赞的人，都是我的长辈。他们认真地看，认真地留言，认真地鼓励我，有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何德何能。

我们这辈人好像失落了某种特质，喜欢新鲜，追寻潮流。擅长move on，放下前尘往事向前看。

捡着玉米，惦记着西瓜的我。走着走着，也会担心蓦然回首时，身后空无一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