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文化业若干面孔三:政协来了个王玮玮
“当前,一些行业门槛过高,排斥排斥民企参与公平竞争....各级党委、政府要高度重视市场准入平等问题,切实做好顶层设计,实现对国企、民企一视同仁。相关部门应对以前出台的产业政策、条例法规进行认真、系统的梳理,涉及设置不平等市场准入门槛的,应坚决予以修改。在政府采购、基础设施招投标等领域不人为设置限制民营企业参与竞争的条款....切实解决民营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其中最主要的是要打破对国企融资信用优待的潜规则,取消对国企的信用贷款。”
看到这段,你若以为又有啥利好措施要落地,那就犯了“图样图森破”的天真派幼稚病。上述如中央下发通知般的内容,其实是陕西一位“黑马”政协委员的发言。
在7月30日举行的陕西政协“民营企业合法权益保护”月度协商座谈会上,许多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瞄向一位美丽的委员——陕西泽森集团董事长王玮玮。在凝重刻板的会场能看到这样一张面孔实在是令人赏心悦目,至于她的发言是否得体,或许已无暇关注。
对于其来路,由于略带横空出世的色彩,也许会招致些私下嘀咕,但很快也会化作心照不宣的默契。2018年初,王玮玮成为陕西政协委员,在政协三十多个界别中,她属于“特邀人士界”。
政协成立之初是以“界别”作为参加单位,全国政协有34个界别,比如文化艺术界、科学技术界、教育界、体育界等。地方政协依具体情况而定,一般也有三十多个界别。历史上,为了让团结面更广泛,政协增设了一个特邀人士界,其本意简而言之就是:为了团结本应放入其他界别,但因比例或人数限制而无法容纳的人士。
发展到现在,特邀人士界的构成越来越复杂,慢慢成了退下来部门领导的“安置”界别。近二十年来,特邀人士界主要由军方代表,地方党委统战部部长和副省级城市政协主席组成,此外又包含一些其他界别安排不下的人士。
政协委员的产生分推荐和邀请。前者程序较为复杂,推荐之后要经过政治关、廉洁关、形象关多重考核,在综合考察政治表现、工作情况、形象口碑和履职情况后再形成建议名单。建议名单形成后还得经过政协常务委员会会议协商讨论,得全体常务委员一半以上的人同意后才能成为政协委员。再有就是被邀请而成为政协委员。
无论是推荐还是邀请都是有条件的。政协《章程》第二十四条规定,这些条件包括:热爱祖国,拥护党的领导和社会主义事业,维护民族团结和国家统一,遵守国家的宪法和法律,在本界别中有代表性,有社会影响和参政议政能力。
在这些条件中,爱国爱党这些都是基本素质,自不必说。能成为委员的重点在于:需要在本界别中要有代表性,需要有社会影响,需要举办参政议政能力。通俗来说,就是只有各界中的“精英”才能成为政协委员,而那些以”特邀人士”成为委员的,更应具有代表性和社会影响力。
理顺这些常识之后,我们来对照一下王玮玮这位特邀人士是否满足省政协委员的标准。
查阅工商信息可见,王玮玮先后在7家企业有实际控制权(参股、控股)。
早些年,王玮玮曾在天驹航旅任监事。2011年1月,她与天驹航旅的一位王姓股东(持股占比15%)共同成立了陕西泽森文化传播有限公司,2014年这位王姓股东退出。
陕西泽森文化主要经营翡翠珠宝,在南二环西段经营一家“西安竹露轩翡翠会所”,并开发了同名的翡翠珠宝品牌,那里还有一家许多人都很熟悉的KTV——上官金座。
泽森文化与陕西大九龙商贸有限公司合作密切。后者成立于2011年5月主要经营黄金珠宝首饰。旗下经营代理的品牌除了“中国黄金”、“六福珠宝”、“金至尊珠宝”之外,就是“竹露轩.翡翠珠宝”。王玮玮在泽森文化中持股60%。
陕西泽森文化成立之后三个月,即2011年4月19日,王玮玮又参股了一家公司——陕西中青院线文化有限公司。
“中青院线”全称“中青公益院线”,成立于2010年,号称是中国青少年宫协会发起、民间资本运营的全国首家儿童剧场及电影院联盟。旗下包括“中青儿童剧场”、“中青电影院线”、“中青戏剧教育中心”等。
“中青院线”的实体运营公司最早叫北京喜闻乐见信息技术有限公司,这是北京喜闻乐见文化有限公司的全资子公司。2010年9月改名为北京中青喜地投资有限公司,2011年再次更名为北京中青影艺文化有限公司。
其主要职能是全面负责“中青公益院线”所有电影院、演出剧场等相关场所的选择、设计、改造或建设的投资与管理;场所落成后的实际运营与维护。以及电影片目、演出剧目的宣传与票务销售;制作、编排有益于青少年成长的影剧项目等。
“中青院线”项目启动后开始在全国各地设立分支运营公司,陕西中青院线文化公司是其中之一,北京中青喜地投资有限公司为大股东,王玮玮参股20%。“中青院线”当时的运营思路是试图将全国500多个青少年文化宫、少年儿童活动中心改造为现代化的青少年公益影艺娱乐平台。虽然有北京天桥杂技剧场、 贵州京剧院国艺剧场、天津河西青少年宫等几家落地,但都经营失败,几年之后这个项目就彻底搁浅了。
从公开信息来看,在曲江庙坡头村回迁安置小区内办公的陕西中青院线文化公司未有任何明显成绩,2018年,这家公司清算注销了。以此观之,王玮玮的创业起点是文化产业,只不过她最终未能成为一名文化商人,或者说她最终成为了一名失败的文化商人,只好放弃了“文化”这个行当。
2013年5月,陕西泽森投资有限公司成立,王玮玮是占股70%的大股东。这家公司起先的经营范围主要是投资咨询与项目投资,两年后进行了一次增资,注册资金从1500万扩大到1亿,名称变更为陕西中汇星火投资有限公司,经营范围也扩充至资产管理、热力供应、建设工程管理等。2017年7月,又增加了土石方开挖和回填,以及普通货物运输。
一个月后,即2017年8月,在一篇名为“西安高新区扎实推进建筑垃圾清运资质企业规范化管理”的文章披露信息显示,“西安城管高新分局对申请成立的陕西中汇星火投资有限公司建筑垃圾运输车队的停车场、运输车辆等硬件设施进行预审”。
2017年7月正是西安楼市开始天翻地覆的起点,各路房企蜂拥而至,建筑领域风生水起。彼时的市场环境,对于建筑垃圾清运这个行当来说,能够准入就意味着赚钱。而就在这个节点,西安高新区内的建筑垃圾清运市场格局随之大变,原有的两家资质企业二变为三,陕西中汇星火横空闯入,共切蛋糕。
建筑垃圾清运车俗称渣土车,能做渣土车生意的,谁都清楚是些什么人,又需要什么背景。王玮玮,在折戟文化产业之后,忽而大角度拧身转型成为渣土车生意人,在一群群花臂、花背当中映出一名花魁。只是,对此情形我们很难称之为华丽转身,能将自甘堕落这个词咽回去就不错了。
与泽森投资投身渣土清运业几乎同时发生的,是王玮玮持股70%另一家企业的变化。2017年3月底,陕西泽森医药有限公司更名为陕西泽森建设工程有限公司,此后新增的两大经营范围分别是:地基与基础工程和环保工程承包。前者好理解,都已经开始搞土方和渣土车了,地基与基础工程怎能拉下。后者则与另外一番布局有关。
2018年8月,陕西环保集团水环境有限公司与陕西中汇星火投资有限公司共同发起成立陕西环保集团秦鹞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后者2019年6月更名为陕西环保集团秦源环境科技有限公司,更名后新增的经营范围是污泥、污水治理及普通货物道路运输。
陕西环保集团水环境有限公司是陕西环保产业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控股70%的子公司,陕西环保产业集团则由省国资委与陕煤化、陕有色、延长石油共同组建,这三家能源企业都是在污泥、污水治理领域的采购大户。
陕西泽森在环保、基建板块布局期间,王玮玮于2018年1月喜获邀请,成为陕西政协“特邀人士界”的一名委员。陕西政协下属各界导报发布的一篇报道是这样描述其当时的反应:“王玮玮说,自己有幸成为一名政协委员,备感重任在肩。为了做好政协委员,她在报道前专门上网学习了有关政协的知识,了解了委员职责。参会几天,她除了按时参加会议安排的活动外,还利用休息时间向身边一些老委员取经求教。在她看来,只有深入了解人民政协的工作,才能有效履行职责,发挥作用。”
如果换一个方向,这段描述实际上是在说,当选政协委员之前自己不仅不具备任何参政议政能力,甚至连政协基本知识都要在参会前上网现学。
这位委员上网学得还挺快:在其实控的企业集团布局环保、污泥污水治理期间,王玮玮提出了《关于建立陕西河湖自净能力评价标准及主要城市黑臭水体治理意见的提案》;在其渣土车和土石方生意运行两年后,她又做了有关“在政府采购、基础设施招投标等领域,不得人为设置限制民营企业参与竞争的条款”的发言。
虽然善于现学现用,可是从王玮玮的履历中,我们很难看出她有什么代表性与社会影响力,能够看到的不过是一张如流星般划过文化业的脸,不久后很快出现在土方界、建筑垃圾清运界和污水污泥治理界;隐约间,还会看到这幅面孔下那双戴着白手套的修长双手,举着酒杯,穿梭于饭局与会场。
而王玮玮当选委员后自我描述的一番老实话,则让那不知如何飞来的特别邀请,相形之下显得相当的不老实。—《调查清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