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大理后,她又逃回“北上广”
一
去年3月,纠结了一年多的木木,终于辞去了电视台的工作,开始旅行。
她去了西伯利亚、看了贝加尔湖、到了马来西亚……最终,她住在了大理,把没有完成的洱海环行了结了。
2016年夏天,木木从复旦大学新闻系毕业,回到贵州老家,在当地广播电视台做节目宣传推广。
几个月后,木木单位部门调整,她被调去新媒体做公众号的主编。调整后,她每天要完成4条微信公众号内容推送,而且首条要求必须原创。为此,木木不得不经常睡在办公室。
在电视台工作,是许多人羡慕的生活,但是她并不喜欢,确切地说,她不喜欢在传统媒体做新媒体。
“只是换了个承载平台,做的东西没有意义。”她说,“没有调整之前,发着高烧在40度左右的西安拍剧照我都是开心的。”
木木开始有了辞职的念头,但又始终下不了决心。
“羡慕安安稳稳生活的人,他们有家,也羡慕着无所牵绊的人,他们有梦。而我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如同行尸走肉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也不知道当下的所作所为有什么意义。”工作忙、工资低,木木还要利用空闲时间去做兼职补贴生活,身体也慢慢吃不消了。
直到一年后,木木患上了重度抑郁,心理咨询师建议她去医院就诊。
“终于在反复无常甚至贪恋痛苦的情绪中挣扎出来,决定正视现实,正视自己的内心。”
乌蒙山,横亘在贵州和云南的边界,山的两边,虽是同样的地皮,却有着两片完全不同的天空——贵州阴阴沉沉,云南阳光明媚。
木木思索,山的另一边,或许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二
“在踏入古城的那一刻,阳光唤醒身上每一个细胞,空气里都是自由、轻松、愉快的味道,几年来未曾有过的愉悦和轻松涌上心头。”
这一刻,木木决定留下来。
对于许多外地人来说,大理是一个美梦。“不知道晴天和雨天怎么影响人的情绪的,自己在多阴雨天的故乡就像一块日渐腐朽的木头,一刻不愿多呆。”正式搬到大理之前,木木回贵州的医院做了一次复查,结果情绪大爆发,整个人跌到谷底,最后逃也似的回了大理。
“对于大多数抑郁症患者来说,活着就是痛苦,但是大理让我有了对明天的期待。”
在这里,木木找到了回归的感觉,像是找到了“家”。她住进了一个性价比很高的一居室,房子带小院,周边的环境也很棒,还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忆苑。能住在这个房子里,完全都是巧合,也是顺其自然。“当你做了该做的努力之后,命运会指引你往哪里走。”
苍山山麓,感通寺下,离大理古城只有5公里,木木定居了。
三
木木以为到了大理,她会睡到天昏地暗,彻底放逐自己。结果发现不管有没有工作,她都能规律作息。
早起收拾自己和房间,在院子里铺开桌子就着阳光吃早餐,工作、看书、看电影;中午自己做一些简单的食物,然后午睡;下午有时间就下山坐公交,在古城慢慢游荡,天黑前回家;晚上开着香薰,听着音乐,调一杯饮品,写写文章……
这样平淡的生活没有她想象中无聊,孤独也并没有像预料那样袭来。
木木在一个线上平台做家教,教高中地理。最开始50元一个小时,最高的时候80元一小时;她也会接一些拍照片或做视频的活,每月的收入足够她在大理的生活。
在习惯了慢节奏的大理,木木的生活竟也有些忙碌。
街头,来来往往的外地人,抱着不同的目的来到大理。房东告诉木木,来大理的通常是两种人:一是迷茫,呆腻了就会回大城市;二是荒废一生的人。但他并没有说完整,还有像房东这样的人:虽然在大理买了房子,但主要作为投资,自己则常住在北京。
“他可能觉得我是第一种人,会跟我说这么年轻来大理干什么,北京上海有更多机会。虽然我不太喜欢他教导我,但是我也没有反驳,因为我觉得我两种都不是,跟他说抑郁症太扯了。”
木木发现大理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并不只有外界所知的“风花雪月”。她在大理的乐趣,是那些形形色色有趣的灵魂,他们的故事,让木木惊诧。
“我相信有缘千里来相会,找房的时候去看了一套房子,帮房东打理房子的人是他认识的弟弟,我们聊了一下午,但是很快就忘了对方的样子。后来准备离开大理的时候,在人民中路的人群里遇见了他。他跟我打招呼,没想到他还记得我。能和他当面说再见我觉得挺好的。在大理,该相遇的人会相遇,会告别,似乎有一种宿命感。”
最有意思的是,木木刚去大理的时候,偶遇了西西。
“我刚开始在网上找房的时候,认识了一个超级爱笑也超级搞笑的房东姐姐。她养了一条叫‘大傻’的阿拉斯加,跟我说不管我住不住她那里,她都是我的小月姐。”
巧合的是,小月姐的合伙人西西也是贵州人,和木木同龄,也是新闻专业的,中国人民大学毕业,他同样喜欢地理和摄影。
“这种巧合让我恍如做梦——他带我去看房,我们他乡遇故知。”
西西大四时在大理开店挣了第一桶金。这让木木很惊讶,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人大的学生大多比较规矩,没有这么任性。
那时候,西西常常骑电动车带木木和狗狗“紫霞”去洱海看夕阳,晚上一起出去吃宵夜。“我觉得自己在大理也有朋友了。”
“我们一起买菜做饭、遛狗、去大丽路上拍照。我一直都习惯了一个人的,但是那段时间有朋友陪在身边的感觉,觉得很温暖。不过那不是爱情,像朋友、家人。我生日要到了,他问我怎么过,我就说一个人能怎么过、瞎过呗,他说叫些朋友一起过,我说我没朋友,他说‘你有我和紫霞啊’,很暖吧?”
在大理,木木每天都很开心,时间很慢,虚度时光也变得有意义起来。
“在北上广说白了就是社畜,宁愿去大理虚度时光。”
四
用木木的话来说,大理就是一座围城,北上广的人想来大理,大理的人想去北上广。
当地人常常会问:“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我们巴不得出去挣钱!”这里,本地人和外地人形成各自的圈子,圈子与圈子之间的隔阂,让大家并不是能完全融入。
“外地人更容易和来大理的外地人建立朋友关系,但是与本地人的联系比较少。”
而大理的房价和物价,直逼省会昆明。木木的房子在山上,每月1500元,客栈淡季是每月3000元,到了旺季每月需要3500元。
暑期,高温开始席卷全国,大理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大理的游客暴增,房价上涨。房东却想去成都买房,要把大理的房子卖了,让木木重新找住处。
9月,木木的抑郁症基本痊愈。
西西也带着大傻离开了大理古城,去洱海中段的喜洲。“我就觉得在大理最好的一个朋友离开了,自己又没有什么去处,我抑郁症已经好了,可以离开了。”
不过,西西的离开和房东卖房都不是木木决定离开的根本原因,让她决定离开的,或许还是心里未燃尽的梦想。
“我从小虽然也没有什么宏图大志,但觉得年少时候的梦想被我亲手摧毁了,会有遗憾。”木木想到上海找一个和影视相关的工作,如果找不到就从事旅游行业。
离开大理后,木木重回上海追寻她的影视梦。但是没能如愿,她在一家旅游公司做文案工作,还找了两份兼职。
“想考研,还想做编剧。”她说,“在上海待到后年吧,如果不能实现梦想,也没法继续读书,我就回大理。”
她还计划着:“挣够投资的钱 在大理开一个小工作室,拍照、拍视频、订花的、租衣服,还有蛋糕甜品的......”
编者记
或许木木在冰冷而拥挤的大城市里,会时常想起在大理虚度时光的日子:时光尽情的慢下来,慢的可以感受生命流逝的痕迹。
只是很快,拥挤的人潮会催促她不停息地朝前走,快到她来不及细数那些荒芜的岁月。
踏在眼前的“苟且”中,觉得生活一地鸡毛。等到终于翻山越岭去到了“诗与远方”,才发现所有的镜像不过是理想主义的幻影。
生活从未因谁改变过它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