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知识尊重知识分子——纪念董铁宝先生

  公众号《计算机六十年》第133篇文章

董铁宝，1916年8月17日出生，江苏武进人，力学家、计算数学家、断裂力学研究先驱，先后就读上海实学中学、东吴二中、华侨中学、大同中学、南洋模范中学，1939年上海交通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1945年到美国伊利诺伊大学学习，1949年获博士学位，1956年回国，在北京大学固体力学教研室和计算数学教研室工作，1968年10月18日不幸逝世，享年51岁。

1956年董铁宝先生不远万里从美国回来参加新中国的建设，他是当时唯一一位有使用计算机经历的科学家，回国后在北京大学固体力学教研室和计算数学教研室工作。当年制定了12年科学规划，这是一个科学的春天，董铁宝实际上参与了多个单位的工作，在计算数学方面卓有成就，使当时的功能弱小的计算机能够解决核武器理论等等多种复杂的数学问题，功不可没。

这是一个好天，蓝天白云，如同董铁宝先生回国时的心情。

我多年来从事计算机史的研究，知道董铁宝先生的一次重要经历。1964年10月16日，在上海华东计算所召开J-501计算机鉴定会，董铁宝先生作为鉴定成员应邀出席，这次会议是由中国科学院副院长吴有训先生主持。当年为了核武器的计算，中科院下达了三台计算机的研制任务，二台在北京，一台在上海，最后都得到了成功。J-501计算机，在鉴定半年前就投入了原子弹的计算；在鉴定会后，第二年又为核科学家于敏、邓稼先等使用了3个月，突破了氢弹理论。50年后于敏获得了国家最高科技奖，公报中说于敏是在计算机上突破了氢弹理论，遗憾的是国内所有媒体没有一家，没有一个记者提问，于敏用的是哪一台计算机，是买来的，还是做的；要是做的，又是谁做的？

J-501鉴定会，董铁宝先生前排左五，吴有训副院长居中，科学院上海分院院长刘述周右五。

J-501计算机

还回来说这次鉴定会，这一天正是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的时候，吴有训副院长知道原子弹爆炸时，就在会议上宣布了，所以董铁宝先生比全国人民提早了几个小时知道了原子弹爆炸，这是值得他为此自豪的。这样重要的会议邀请他参加，说明了他学术上的成就和地位，也体现了北京大学和中科院对他的信任。可是，四年之后在突如其来的动荡中，却有人怀疑他是特务，当做特嫌处理，真是无中生有，是对他的污蔑，是对他的侮辱，关押、逼问、殴打，这是董铁宝先生不能忍受的，悲剧就此发生。

50年过去了，回想知识分子的地位和遭遇，特别是从欧美回国的知识分子，经历了14年的抗日战争之后，都想尽力参与国家建设，希望出现一个幸福惬意的新中国，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遭遇？我以为根本的还是对知识的轻视，对知识分子的轻视。

1955年，中国第一个计算机组组长闵乃大先生在《人民日报》发表文章，指出：历史上的发明，“都是用来减轻人们的体力劳动的”，但电子计算机的发明，“却给我们开辟了一个新的时代，人类开始用机器来节省人们的脑力劳动的时代”。而知识分子，特别是作为智者的科学家引领了这种进步，科学的前进必然促进社会进步，只有承认科学的价值，承认知识，才会承认知识的价值，才会重视知识分子，知识分子才有相应的地位，才会受到尊重，而不是觉得他们可有可无，待遇低下，动辄怀疑、打击、迫害。

由于华罗庚、钱三强、钱学森等功勋科学家的努力和周恩来总理的亲力亲为，中国从农业社会一举跨上数字大道，计算机作为科学规划的重点项目得到了快速发展，从国外回来的科学家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董铁宝先生就是其中的姣姣者。当时的计算机没有操作系统和现在这么多的计算方法和程序，而董铁宝先生研究的数学和算法，使当年的“裸身”计算机能够处理各种复杂的数学物理问题。今天在座的张绮霞老师，曾经计算过“东方红一号”卫星的轨道，就是间接的得到了董铁宝先生的指引，而使卫星发射一举成功。正因为有这些忠诚的成百上千的科学家和科技人员，“两弹一星”工程才能一个一个的攻克难关，在计算机领域解决了众多国家急需的高难度的课题。

刚才龚副校长说要弘扬、宣传科学家的精神，让学生们学习、传承，这是十分重要的。我曾经向过200多位在读的北大、清华的研究生们，知道不知道王选，大家都说知道！王选老师是伟大的科学家！再问，知道王选老师的贡献在哪吗？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准确地说得出来。所以，我觉得科学精神和科学家的贡献是要有细节的，要知道科学家解决了什么问题？他的科学方法在哪里？蔡元培校长说过大学要培养学生做学问，而不是只会操作。而现在至少在计算机教学当中是有缺陷的，现在的教材欠缺中国计算机的创立和进步，缺少功勋科学家的贡献，老师们因此也不了解国家对计算机的决策和起源过程。

北京大学数学学院今天召开董铁宝先生的纪念会，我以为是一件大好事，让我们记住了董铁宝先生的成就，记住他的奉献，记住他的人品和追求，谢谢会议的组织者，谢谢数学学院。当然，他的事迹还需要大家回忆和整理，让一个有血有肉的、精神矍铄的科学家的像貌永远留在北京大学，留在中国计算机的茂密生长的花园之中。

纪念董铁宝先生的学问和奉献，纪念董铁宝先生的精神和追求。

（本文为笔者在纪念会上的发言整理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