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灯火】袁东升：《逃票》
【总第030704期】
袁东升 || 逃票
朋友，你逃过票吗？无论是火车票，汽车票，演出或者旅游景点的门票，告诉大家，我逃过，而且断断续续地逃了三年多。但我只逃过一种——车票。
说来话长，我是在玉泉镇读的高中，坐落在比较著名的磨盘山下，距离我家大约有15公里的车程，下了火车还有走上三公里左右，在那里住宿，类似于以前民工住的大板铺，上下两排，划分好距离，不能越界，冬天炉子也被淘气的学生踹坏了，几乎无取暖，全靠体温。吃食堂，每天都是焐熟的苞米馇，，像清水一样的菜汤。有鉴于此，每逢周末，总要回家拿些咸菜，干粮，还有需要精打细算的零用钱，改善一下单调几乎没有任何营养的伙食，因此，很多地方需要能省再省，免得到了时候捉襟见肘，揭不开锅。也就从那时，逃票成了那个时候衍生出来的一项必不可少的运动，伴随我高中的三年。
逃票无外乎有两种形式，组团逃，人多力量大，总有漏网之鱼，好蒙混过关；单独逃，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唱苦情戏，也屡试不爽。只不过，在逃票的过程中，都像是经历冒险，，每次查票，都很惊心动魄，也有着太多的乐趣。遇到善良的乘务员，只要说一声“学生”，然后露出难为情的神情，基本就能过关。遇到像包公一样铁面无私的乘务员，那就没的说，只能补票。做得最绝的是那种，把这些逃票的人如赶鸭子一般从车头堵到车尾，让你动弹不得，体验一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处境。在这堆人里，往往能看见相熟的身影，学哥，学姐之类，然后打个招呼，那情景，真的无话可说，其实算起来，票价三角，再加上补票的手续费，也就是五角，今天看来根本不算什么，但是那时，对我们来讲，就是一顿午餐没了，所以心里着实不爽。好在我个子矮，长得又不成熟，所以三年下来这样的历险少之又少，但是，其中也出现过极端的事情。
有一年的端午，我乘早车去学校，家里人特意给我准备了煮熟的鸡蛋，在路上，忍不住馋虫，打开一个，坏了，竟然是毛蛋，再打开一个，还是毛蛋，接连几个，都是，家人买鸡蛋被骗了，我的心情刹那间美丽不起来了，正在这时，乘务员过来了，而且就坐到了我的对面，她说，你有票吗，这场景我见惯了，坦然地说，学生，没有！然后她紧紧抓住了我的书包，眼睛一直盯着我饭盒里的毛蛋，说，这样吧，你把毛鸡蛋给我，我就不管你要车票了，我的倔脾气上来了，气急败坏地说，不给！就不给！僵持着过了足有五分钟，听到车停了下来，我像一个慌不择路的逃兵，一把抢过乘务员手里的书包，拎着叮当作响的毛鸡蛋，狂奔着飞跑下车，身后那个同样馋嘴的乘务员还在不停地喊，站住，抓住他，他没买票... ...
八六年，高考前，我的书包，里面还有几本借来的《唐诗三百首》，《宋词选读》，甚至饭盒，咸菜罐儿，都被偷个一干二净，所以，那一阵，我几乎是在没有课本的进程中完成学业的，再加上我是个球迷，那一届的世界杯可以称作史上最好看的一届，大牌云集，怎能错过这场视觉盛宴，以上因素，使我与高等学府擦肩而过，于是，我不得不参加补习，过上了高四的生活，然后，又发生了一件至今想起来还要捧腹大笑，又唏嘘感慨的事，而事件的起因还是——逃票!
那是一个深秋的傍晚，补习的学校在阿城一中，离我家也有十五公里以上，早晚通勤车查票开始有些严格了，周末，我照惯例要回家拿些钱，还有生活必需品，行进到中途，熟悉的声音又想起来了，查票了，查票了，两三个乘务员，拿着票夹，从车厢的一端开始一点一点过筛子，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咱惹不起，可以躲啊，于是，飞快溜到另一个车厢，糟糕，也在查票，再往后面走吧，足足走了四节车厢，还是不行，车速慢下来了，这是个中途停靠点，城东，停车一分钟，天无绝人之路，我何不从这节车厢下去，再从另一节上车，来个回马枪。只是当我下车，然后跑到另一节车厢附近时，一声汽笛，把我的计划撕扯的粉碎——车开了... ...接近七点钟，天已经黑下来了，饥肠辘辘的我摸索着沿着铁路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接近一人高的野草里，既要防备一脚踩空掉到边沟，还要不时地趴下来躲避一下身边疾驰掠过的火车，那时候只有一个目标，向前，前方是家... ...沉重的喘息还有豆大的汗珠，脚步也越来越缓慢，不经意间，我看了看表（那时绝对算得上奢侈品），走了至少一个半小时，有五六公里，而我也终于看到了家的方向，虽然一灯如豆，但是对于一个疲惫至极的“旅人和冒险家，都是极大的心理安慰，是啊，千难万险，我回来了... ...
光阴如梭，三十多年了，而那些奔波在三等小站和四等小站的让人忍俊不禁，啼笑皆非的故事却说也说不完，包括在站台等车抽空和人下几盘棋，走五道（一种类似于吃子和憋死牛的游戏）等等。如今，人们来去匆匆，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忙碌。真的没有这样的兴致和时间。岁月不老，但人心易老，沧海桑田的变化里我们在不断完善自身。往事有时却又像不经意打开的时光机：学校生涯，大书包，学哥学姐互相通风报信，组团逃票，往事一幕一幕，逐渐拉开窗纱，我们逃，也是在对那些年艰辛生活的一点抗争，靠的是一种近乎死缠烂磨的执着信念，靠的是拥有善心的乘务员的理解和支持，而其中的内涵，却渐行渐远，早已和逃票无关了！
2017年8月31日 12:49
后记：十年前我和孩子去242医院配眼镜，回来时，偶然路过731细菌部队纪念馆，当时的门票是30元，孩子说，爸爸，我想去看看，我用力摇摇头，说，咱们不去，这种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应该免费，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如果变成收费性质，和赤裸裸的商业化有什么区别，用前人的痛苦来赚钱，岂不是把这样的痛苦又强加在观众的头上，不在收费多少，而在于不折不扣伤了国人那颗拳拳爱国心。
现如今，偶尔还能看见有各种逃票的，尤其以旅游门票据多，甚至还有逃飞机票的，一方面是贪小便宜和素质问题，而另一方面，却是高昂的票价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当然，如果那些爱国教育基地，依旧收费，不顾及国民感受，我会说，逃就逃吧，所以不能一概而论，只是想起他们，又回忆起一下三十年前的我，觉得应了这样一句话：有些故事不能说，也不要说，因为，说出来就是错... ...
晓秋：本名袁东升，从事建筑行业，偶尔舞文弄墨，自娱自乐。做简单的人，寻找简单的快乐，常常是感性大于理性，一年之中，最喜欢火热的夏天。
在场文学 The presence of liter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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