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低成本处女作里,潜入海市蜃楼般的故乡石家庄

《太行》是青年导演何政的第一部故事长片,他回到故乡石家庄,与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完成了这部低成本作品,何政也是今年入围第12届first剧情片竞赛单元中最年轻的导演。

故事发生在太行山下的一个城市。压抑的家庭和乏味的生活让高中生太行偏离了正轨,抽烟,逃课成了他的家常便饭,唯一让他开心的事情就是骑着借钱买来的摩托车兜风,太行新认识的女孩偷走了他用来还债的钱,导致他被追债的混混抓走;警察局李队,一直在寻找多年前重伤他的毒贩,巨大的身心创伤,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他不放过每一个嫌疑犯,但依然没有破案线索。

太行

The Son of Mountain

普通话 | 2018 |剧情片 | 彩色 |91min

第12届FIRST影展剧情片单元入围

导演简介

何政,1992年出生于河北石家庄,2017年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目前工作生活于上海,毕业作品暨长片处女作《太行》提名2018第12届FIRST青年影展最佳导演奖。

专 访 正 文

导 筒:

《太行》是你的本科毕业作品,最初开始构思这个故事是什么时候?

何 政:

应该说是蓄谋已久了。因为从大一开始,就一直在尝试构思一个关于自己家乡的片子,平时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人和事都会在脑海中尝试把他们组合起来,但是我一直没有急于去写,就一点一点积累素材和点子。大三升大四的的那个暑假,我觉得是时候落实这个剧本了,当时确定了一两个主要人物,这期间还和我高中哥们的老爸聊过很多次,他是一个特别厉害的警察,他跟我讲的很多故事很打动我,我把很多元素都加了进去。16年十月一假期的时候我开始动笔,很快就把第一稿剧本写完了。

导 筒:

对故乡石家庄来说,你最希望呈现它的哪些特质?

何 政:

刚上大学的时候,每次别人问我石家庄有什么特色,我都说最大的特色就是没有特色。这里没有明显的方言,没有悠久的历史,没有独特的美食,没有旅游景点……

我对我的家乡有很深的感情,但是它确实也没有任何值得让我自豪的地方。这是我最一开始对石家庄的看法,后来石家庄有了自己的特色,而且全国知名,那就是雾霾。有一年过年回家,我很早出门,当时站在街上,近处有一个环卫工人若隐若现,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远处的几座住宅楼像海市蜃楼一样,我当时在那站了很久,觉得太魔幻了。回到之前说的关于石家庄这个城市的特质,它的特质就是能把人整蒙。那些环境的东西总归会投射到人的状态上,从我个人的感受上来说,我觉得生活很无趣,未来很迷茫。

导 筒:

影片开头设计的一段山脉和城市空景的dv素材组成的段落,有怎样的用意?

何 政:

之前也提到,我想表达人在一个城市中的状态,所以那段素材就是想用一种真实的粗糙的甚至说是“不好看”的影像质感,交代主人公的生活环境。从内容上也有一定的逻辑,是从山上过度到城市里。后面紧接着是男主角在床上睡觉,所以你也可以把它理解成是主人公的一个梦,一个混乱的梦。

导 筒:

这是一个关于青春和父子代际关系的故事,你最希望表达什么样的主题?如何看待华语电影之前同主题的作品?

何 政:

这个故事中确实存在父子关系,但是这不是重点,而且两个主人公的关系是不是父子关系也值得去讨论,我做了一些暧昧的处理。

之前华语电影中印象最深刻的应该是李安导演的“父亲三部曲”,虽然不仅限于父子关系,但是那几个父亲我觉得是最中国的。

推手 (1991)

导 筒:

本片的演员都是职业演员吗?如何指导两位男主角的表演?

何 政:

可以说本片的所有演员全都不是职业演员,除了女主角陈昕婕是音乐剧专业的,有表演经验,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演戏。非职业演员有非职业演员的优势,我一直跟他们强调的就是你不用演,你也不需要演,这就是你当时的状态,遇到这个事你就会有什么什么情绪,但前提是剧本人物也要符合你对应的演员,具备一些特质。

比如说我之所以觉得王博可以饰演太行这个角色,首先他是我大学特别要好的哥们,我们非常熟悉,他知道我要表达什么。他是河北保定人,对于石家庄的理解和我不会存在偏差,他和我一样是在相似的环境长大,和“太行”这个角色十分贴近,而且片中“太行”很多戏就是他一个人在场景中的状态,这对于演员来说只需要找到感觉,还原出来就够了。因为大部分演员都是我的朋友,还有剧组里的成员,包括饰演“李队”的李伯伯,大家都认识了很长时间,大家私底下会拿着剧本聊一聊感兴趣的戏,戏里的那些状态和情感在开拍之前都已经理解的很到位。他是一个非常有电影感的人,对剧本也理解的很到位。在没有职业演员的参与下,能找到他们,是我的幸运。

导 筒:

作为一部纯粹的学生作品入围first,相信很多人也会关注本片的制作成本和资金来源,可以简单说说你的筹资方式吗?

何 政:

资金方面是我和组里的几个同班同学一起凑的,也想过找投资,但说实话对于我们这个剧本和班底是很难拉到钱的,最后还是大家各自掏腰包了,我掏的比别人多一些,基本上还是父母给的,自己确实没什么积蓄。我的同学和父母能这么信任我,让我很感动,因为很多人并不舍得为毕业创作花太多钱。

《太行》片场照

导 筒:

影片拍摄使用了什么型号的设备?对摄影师你提出了哪些具体的要求?

何 政:

机器是ARRI的ALEXA Mini,镜头是一套徕卡的Summicron-C加一个变焦。

我的摄影师侯琛昱是我在学院里最好的朋友,我们在很久之前就约定好一起拍毕业作品,影像风格也反复讨论过很多次。最早的时候我曾设想全片只有一场戏用正反打,就是太行和李队在家中争吵的戏,其他都不用,但是后来因为一些场地的限制和其他现场的因素导致不得不改分镜,所以这个想法没有实现。

《太行》片场照

我当时要求的比较多的就是定机位长镜头,减少运动,还有就是景别上松一些。有很多镜头可能是我在现场临时设计的,用了一些反常规的构图,有几次侯琛昱非常生气,觉得我在瞎拍,但我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大家的经验都有限,总想尝试各种拍摄方法,对于一些镜头的处理上难免发生小矛盾,整个拍摄过程让我们成长了很多。

导 筒:

配乐方面你又有怎样的设想,自己平时又主要听哪些类型的音乐?

何 政:

最一开始设想的是尽量简单的几个主旋律延伸出几段音乐,主要用在片头片尾,还有几段升格的戏。后来作曲孙浩给我提供了大量音乐进行的选择,尤其是片尾的高潮戏用了很长的一段音乐来烘托出主角的宿命感,我非常满意。但是其他段落还是保持我之前的想法,在一个尽量安静的环境下,让故事慢慢的发展,不让音乐来干扰人物的状态。

我平时听得最多的还是国内的摇滚乐和其他独立音乐,从小就很痴迷。

导 筒:

据说在影片投送影展的最后一天,你还在进行剪辑和后期工作,之前花费了多长时间来处理剪辑,有什么难点或者想法?

何 政:

最后一天如果还在剪片子肯定就完蛋了,不过确实还在处理一些后期合成的小问题,比如字幕什么的。当天下午导出了最后一版,然后赶紧叫了快递上门取片子,晚一个小时就来不及了。

在剪辑上确实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断断续续做了半年多。小的问题比如镜头衔接上的等等,因为拍摄期间的经验不足导致的,还有几场戏因为当时各种限制没有拍摄,导致戏与戏之间衔接有问题,有些是内容上,有些是节奏上,这些问题很让人头疼,确实让我耿耿于怀。

导 筒:

在自己的故乡完成本片,你认为拍摄难度最大的部分在哪里?

何 政:

其实在家乡拍摄为我们节省了大量的财力物力,在实际拍摄过程是帮我们减少了很多难度的,反而是在写剧本阶段,你有太多的场景,太多的故事段落想表达,想加进去,这就需要取舍,去掉一些太过于私人化的东西。

导 筒:

你觉得处女作与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在一起创作,给你带来了哪些收获?

何 政:

我们是在以一个最纯粹的方式拍电影,大家没有任何杂念,而且彼此充分信任。这种机会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觉得大学期间最后一个片子这么重要的原因。我印象很深,开拍前两天,大家都在磨合,现场也会遇到很多争执,比如在某个镜头拍摄方式的选择上,或者是我要求演员用某种方式表演,会有人质疑,我自己也会犹豫。当天拍完我们在一起开会,班里几个主创跟我说“导演,你就按照你的想法拍,我们信任你。”我当时真的很感动,在之后我就很坚定我的想法,拍自己想要的东西。

何政与摄影师侯琛昱在片场

从开始到结束,大家都在犯错误,也都在不断的纠正,想尽一起办法把最有限的资源最大化,对于这段经历和从中收获的经验,大家永远都不会忘记。

导 筒:

现在有构想未来的创作道路或者拍摄计划吗?

何 政:

我很希望能有机会去跟大导演学习,我知道自己还有太多不足。

对于自己之后肯定会做更多的尝试。目前有一些构思,一个还是警匪题材的东西,我听了大量的真实警察故事,可以细节到罪犯说过的每一句话,有的很荒诞,有的很可悲。还有一个关于国内摇滚青年的构思,不只是描写为了理想而如何如何的乐手,我更想表达一些受摇滚乐影响的乐迷的情感和生活,我觉得我看到的国内关于摇滚乐的片子都太假大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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