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艳：白菜•脾脏

【总第1160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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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菜·脾脏

作者：胡艳

八十年代末，土地刚承包头几年，吃惯了大锅饭的一小撮人还在想着怎么能不出大力还有大收获，承包单干，多劳多得少劳少得的历史大潮还没把他们不劳而获的思想冲刷干净，还存在侥幸心理。一些人背着手叼着烟卷，走街串巷，看着各家各户的屋舍院栅，看着牛羊鸡猪马圈，想怎么能走捷径不劳而获，看完了村屯内部看菜园，看萝卜地土豆地，看大田，也就是种苞米黄豆水稻的大规模庄稼地。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果然他们想出了好主意，于是乎，村里有的老太太养的鸡鸭鹅，勤劳的农妇养的猪狗羊，勤劳的农夫养的驴马牛无所不丢，秋收之后，谁家疏忽一点，晒场堆积的粮食，没晒干透怕发霉不好卖，还不能及时收进粮仓的，也会丢失。大多报案也破不了，损失大的痛哭流涕，呼天抢地。

这一年秋天，有一对小两口又看上了不知谁家的大白菜，他俩心想拿来可以用一部分腌酸菜，也可以留些新鲜菜，一冬天的菜解决了大部分，再整点萝卜土豆，就可以解决一冬的吃菜问题。

趁白菜还长在地里，主人没来得及收，这对游手好闲惯了的夫妻俩想出了一个计策，自己家没牛没车，求助附近人家容易被识破，几十里外有个亲戚家里有四轮子，跟他说让他开车来帮起运自己家白菜，完事让他带回去一些白菜当感谢帮忙了。他也不知道那块地是谁家的，就说是咱自己家的，估计他能来。

果然不明实情的表弟心想虽然自己家活也挺忙的，还有白菜可以越冬吃，亲戚求助帮忙不去也不好，开着四轮子来了。

家里的小男孩看亲戚开车来了，也许是男孩的天性，对车无比的好奇，喜欢的不得了，围着车转来转去看个没完，跟亲戚混熟悉了一些之后，一会儿缠着表舅问这问那，一会儿上车摸摸方向盘，后来又提出让表舅开车拉他去兜风，那年代农民习惯把车头单独开出去当坐骑，四轮子车头除了驾驶员座椅没别的座位，谁想搭车只能坐在驾驶员旁边车轮上的护盖上，其实那个位置坐人很不安全，容易掉下来，掉下去的位置也正好是车前行轮子转动必经之地，很容易碾压到人，孩子就坐那上跟着表舅兜风去了。

当车开到一个斜坡上，晃动颠簸的时候，孩子正眉飞色舞喝着风感受清凉，享受着车这颠簸之舞的特殊节奏，车子一甩，孩子掉下来了，而他远房表舅也赶紧刹车，就在车碾压过孩子身体的时候，车也刹住了，一看孩子脸色惨白拘挛身体大哭不止的样子，他也吓坏了，赶紧回去找孩子父母，带着村医去看的孩子，村医问了详情仔细观察后说可能内脏有破裂，我这条件处理不了，必须以最快速度送离得最近的大医院，不能太颠簸，如果内脏大出血很快就有生命危险，夫妻俩为了救孩子命必须送孩子去医院了。

由于平时不劳动不积攒，家里拿不出钱去医院，又开始东求西借，好不容易借够了钱，拼命赶往医院。借钱也耽误了一些时间，路上抱着脸色苍白陷入昏迷的孩子，俩人彻底傻了眼，连互相责怪的力气和精神都没有了，他们也许在反思，这是为什么。

到了医院医生详细检查后通知家属，脾脏碎裂程度严重无法保留了，必须快速手术摘除脾脏止住内出血，输血，以挽救伤者生命，还好孩子生命保住了，腹部留下一个长长的疤痕，随着身体长高，疤痕也变长，很吓人，俩人又开始动脑筋让表亲掏一部分医疗费，别人该负的责任别人都承担了。车祸和医疗纠纷闹了很长一段时间总算告一段落。可怜的亲戚不知道得罪谁了本来帮忙来的，伤了人家孩子，花了大额医疗费赔偿费，惹下这么多麻烦，懊悔不已。后悔当时还不如不去帮忙。表亲被坑的很惨。

但是夫妻俩心里清楚，他们最初的动机是什么，心里不安，自责，看了孩子的可怜样也心疼不已，后悔当初想不劳而获，害了孩子，如果不想偷白菜就不会骗亲戚来帮忙，孩子也没机会这么近距离接触车，也不会去兜风，也不会出事，虎毒不食子，看孩子遭那些罪，心里难受极了，俩人都恨不得车轧的是自己。心痛产生的无名之火就要发泄，男的责怪女的花钱大手大脚不种圆子不种菜不养鸡鸭鹅猪下蛋吃肉，女的骂男的不像别人家老爷们那么能吃苦耐劳为老婆孩子拼命干活挣钱，小两口在互相责骂的时候也在反思自己，逐渐改了好吃懒做的毛病，开始向周围的本分的村民学习过勤俭持家的日子，也开始种地养猪的，日子渐渐走入正轨。

脾脏主要有造血和免疫功能，没了脾脏，所以那孩子身体还是虚弱。

一转眼孩子上初中必须住宿，宿舍条件太差，人多喧闹睡不好，屋子里又潮又凉，每个星期食堂头几天不做新鲜饭，只能热学生从家里带的饭菜，没几天就馊了，也不能多带。周四周五煮粥或者焖夹生米饭或者蒸熟不透的粘心馒头，不做菜，只有自己从家带的咸菜酱下饭，整个学校也不提供开水喝，只能喝凉水生水，住了一个星期，孩子就瘦了十来斤，皮包骨，满脸褶皱，一下子老了几十岁的样子，小两口看了孩子的样子，毅然搬家，搬到有中学的地方让孩子不住宿了。他俩现在愿意为孩子赎罪，为了孩子不遭罪干啥都行。

来回转学，加上身体不好，成绩不好，为了不太影响健康，夫妻俩也不敢管太严。看到别人家父母有正事做了好榜样，孩子身体好学习也好，他俩更是自责，觉得自己不配做父母。如果孩子没有那场意外，身体会很好，也许学习也会很好，有个好前途。

看到孩子的伤疤，想想白菜和脾脏，总是让他们懊悔不已。

儿子二十多岁该找媳妇了，看上个女孩，处了个对象，女的像待自己亲闺女一样，好吃的自己都舍不得吃给女孩，说话办事体贴入微，无微不至，就为了儿子恋爱成功率提高。果然孩子如意结婚了。

那个可怜的孩子至今三十多岁了也不知道当年是他不争气的父母为了偷白菜骗来的车阴差阳错地让他失去脾脏，还差点丢了性命，而且这些年免疫力都很差，总是不断的生病。父母为孩子做了很多去弥补，但是有些东西失去了再也补不回来了。夫妻俩仍然觉得对不起孩子。一生的愧疚自责伴随着他们。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意思是修善积德的个人和家庭，必然有更多的吉庆，作恶坏德的，必然有更多的祸殃。老祖宗传了几千年留下来的至理名言一定有他的道理，一种小错误循序渐进、慢慢积累，任其发展下去的危害和后果十分严重。

做人该明辨是非，错必改，行必正。否则可能贻害无穷，悔恨终生。

作者简介

胡艳，女，杜尔伯特蒙古族自治县人，曾在《北大荒日报》和《大庆师范学院学报》发表关于教育教学文稿数篇。多次参加垦区现场作文教学大赛,教学论坛大赛和教师基本功大赛，曾获全国语文教师语言文字基本功大赛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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