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味·年味 | 苏敏:圆子
人间有味·年味
老家的方言里,把“丸子”一类的圆球状食物叫“圆子”。按习俗,酒席上,得有“三圆”。
圆 子
文 | 苏敏
老家的方言里,把“丸子”一类的圆球状食物叫“圆子”。按习俗,酒席上,得有“三圆”。
最先上桌的是“包芯”圆子。包芯圆子的皮儿是由糯米粉做的,里面裹有红糖黑芝麻粉。小时候,我最喜欢跟大人一起做“包芯”圆子了。趁着大人不注意,转背便偷吃一口芝麻粉,那滋味儿,又香又甜,唾液生津,回味无穷。
接着上席的是“萝卜圆”和“肉圆”。萝卜圆和肉圆的做法大致相同,只是萝卜圆以萝卜和面粉为主要原料,肉圆以瘦肉与面粉为主要原料。这两种圆子的具体做法是,将食材剁碎,加入葱姜蒜等之类,搅拌成稍浓稠的糊状,可以成型的那种,用手抓一小把,然后四指弯曲并拢,食指与大拇指握成圆形,再轻轻用力,将糊状的食材挤出,成圆球状,用汤勺接住,放入滚油里。当锅内的热油滋啦滋啦作响,轻轻翻滚入锅的圆子,待其表皮呈金黄色,有萝卜香味或肉香味飘出时,即可捞出,放漏网沥油,稍凉即可食用,亦可凉透后放置冰箱冷冻。冷冻的圆子可保存几月。
刚炸好的圆子,外皮焦脆,嚼上去松酥,有质感。内里头,热气腾腾,有食材的清香。
三样圆子齐了,这酒席才算上了档次。最后登场的是肉圆。在以前,肉总是比较贵重的食物了,将其安排在第三个出场上席,足见其在“三圆”中重要的地位。这还不说,肉圆端上来时,会有鞭炮响起,满桌的人还得起身站起来,等主人说:请坐,请坐。这酒席才算正式开始。
除了喜事办酒宴,每年春节,母亲也都会炸萝卜圆和肉圆。小时候,母亲一般安排在腊月二十六七炸圆子。搬到城里后,母亲推迟了炸圆子的时间,一般都安排在腊月二十八九,有时忙起来,也会安排在腊月三十上午。
去年,母亲就是腊月三十上午炸的圆子。那天上午,母亲切肉,锉萝卜,忙得不亦乐乎。厨房很小,我想帮忙也帮不上。母亲眼睛不好,年岁也越来越大,我想能帮她一把就帮她一把,一有机会,我就钻进厨房里帮着炒菜。
母亲说,不用你帮忙,我就炸一点吃的,没几天你们就又都走了。这要是小时候,母亲会准备很多过年的食物,比如打豆腐,做圆子,炒瓜子花生,爆米花等等,母亲现在做得少了。母亲做得少的原因是,一是来到城里后,许多东西都可以很方便地买到,二是我们在家的时间也的确越来越少。母亲说这句话时,并并没有什么难过的样子,她早就习惯了春节一过,我们就东一个西一个,而且这两年,母亲也总急着去洗脚城上班。母亲说,她有一个月的工资还没发,奖金也没发,正月初四去上班才能拿到。母亲一说起这个,她脸上总是露出开心的笑容。我知道,这一辈子,母亲穷怕了,这两年好不容易再不欠别人的钱。
天儿很冷。女儿围着火炉做作业,我坐在一旁翻了几页书,睡意上来了,便脱了衣服上床睡觉。等我一觉醒来,母亲的圆子已经炸得差不多了。从门缝里飘进来的香味儿,实在诱人。躺在床上,我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母亲见我起来了,说,快来趁热吃。这时候,女儿趁我睡觉的功夫,已经吃了好几个。她接连说,好吃,好吃。
炸圆子这门手艺在我家可能将要失传了。在老家,男人上厨房几乎难得一见,这些年才渐渐多了起来。一个家庭里,一般都是女人掌管炊事。我们兄弟几个的媳妇,平时都忙于工作,也不愿意钻研厨艺,且每逢春节,母亲总“霸占”着厨房这一亩三分地,她们几个也便只要捧着热饭热菜就好了。人说,家有老,是个宝,这话一点不错。我们家俩老,一到春节,他们总是忙得不亦乐乎。
圆子好吃难做。在我们老家,评判一个女人是不是一个好“堂客”,其中有一条便是,会不会炸圆子这门手艺。光上得了厅堂,对不起,我们老家不认,还得下得了厨房。
对了,说了半天圆子,或许你会觉得这叫法有些土吧?至少也得叫个丸子之类雅一点的名字,是不?
可我告诉你,大概从宋朝起,就有“圆子”的说法。周密《武林旧事》载,元宵节要吃一种水煮的“乳糖圆子”。诗人周必大曾作一首名为《元宵煮浮圆子》的诗,诗中道:“今夕是何夕,团圆事事同”,“星灿乌云里,珠浮浊水中”。——他们这里说的“圆子”指的便是汤圆。盛在碗里的“圆子”又白又圆,像极了天上的月亮。
可我觉得还是叫“圆子”好。“圆”有团圆之寓意。正月十五,家人团聚,一起吃着热乎乎的“圆子”,赏月,这年才算真正过完了。只是,每年年还没过完,我便早已孤身在外了。
插图:网络 / 编辑:闺门多瑕
苏敏,安徽安庆人,现流浪为生。有作品发表于《青年文学》《南方文学》《山西文学》《黄河文学》等刊。有作品入选散文年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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