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安山文学】吴秀明||游 街（散文朗诵）

    主编：非   鱼

这里说的游街，类似于现在的学生校外文艺演出。这是当时很流行的叫法，官方称之为宣传演出。——题记

上世纪70年代中期，我刚上小学，就被选入学校宣传队，时常要翘课排练节目，逢大事过大节就要出外演出。

1976年秋季刚开学，校园里就笼罩着一层厚重的悲伤气氛，因为毛主席与世长辞了。少不更事的我虽然不知道毛主席跟自己有啥关系，但是老师、家长们都说没有毛主席就没有新中国也就没有我了，所以我也很悲痛，不敢大声说话的悲痛。那段时间，我们争分夺秒地排演节目，终于赶在老人家追悼会那天去游街（演出）了。

追悼会是在大草铺（县城的人民大会堂外面）露天里开的，我们在学校集合后排队过去。萦绕在会场上空的哀乐，使得每个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不时有抽泣声响起，甚至有放声大哭的。我们静静地坐在草皮上，似懂非懂地听着大喇叭“说话”。会后，竟是直接排队走回学校，沿途没作任何表演。

这真是一次纯粹的“游街”。

本以为之前排练的节目都做了无用功，不料竟又在年后用上。记不清当时是什么活动，却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次游街的整个过程。

小县城本来就只有一条环城路（今云漳路），也是群众出行的主要街道，之间再分出几条更狭窄的小路，延伸进各个小巷里。游街当然要在大路上啦。那时车辆极少，每天早晨一两班开往漳州的车次而已（北上更远的地方好像都要在漳州转车吧），人们出行几乎都靠11路车（走路）。因此，游街活动完全不用担心会造成交通堵塞。

那时我就读的学校叫永新小学（后来改为一小，再后来是老年大学），没有围墙，出学校穿过一条不长不短的小巷，就到了小城最繁华的地方——经堂口。通常，我们的游街活动都是从学校出发，沿着经堂口往西，进入小城唯一的一条大马路。南北向的马路貌似宽不到10米吧，柏油和马齿沙混合的那种路面，略显弯曲地向前铺去。游街队伍沿着马路，由南往北前进。锣鼓队打前站，我们是舞蹈队，一般都是手上拿着纸花或彩布条，表演的动作也很简单，因此，像我这种没有任何艺术细胞的女孩，几乎都是一学就好，比做广播体操还容易。

沿途会有很多人出来围观，每个通向小巷的路口都会集聚更多的看众。每当这个时候，带队老师都会把紧紧捏在手里的哨子含在两片薄唇中间，用力一吹，“哔——”的一声长音，再大声喊道：“预备——开始！”于是，我们就重复表演了一遍事先排演好的动作；演毕，带队老师总要重新整一次队：立正！稍息！向后转、向前转！继续前进！“一、一二一”“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于是，口哨又“哔，哔，哔、哔、哔！”地响起，带着我们继续往北移动。

到了邮电局门口，免不了又要表演一回，甚至还会高呼几句口号。比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比如“发扬革命传统，争取更大光荣！”等等，喊得热血沸腾、气壮山河、震天动地，自己把自己感动哭了的那种。

邮电局往东方向有条宽阔的大街直通广播站，广播站门前往南一拐，街道并不宽，却是通往小城最繁华的中山路。出了中山路，又回到经堂口东隅，顺路回学校。整个游街活动结束，拿了书包就可以回家啦！

游街，给有些苍白的童年增添了不少亮色，不累，而且快乐！

有年暑假，好像是庆祝什么节日，我们又要游街啦！那年天大旱好长时间，下午两三点，太阳高挂天上，室外温度特别高，马路上的柏油都被晒得软软的、黏黏的，路面好像隆起不少，散发出一股厚重的沥青味。我们边走边跳，很快就舌干口燥，嗓子火烧火燎的难受，百般珍惜的演出服装被汗水打湿紧贴着皮肤，密不透风的烦闷。那时没有遮阳防晒的概念，也没有带水壶的习惯（演出也不方便带个水壶在身上），只觉得能够被选进宣传队是无上光荣的事……

带队老师给每人嘴里塞了几颗小药丸，有点辛辣，又有点薄荷味。用舌尖抵于咽头，凉凉的，很舒服（长大后才知道这个叫人丹，有预防中暑之功效）。后来，竟然很留恋这个味道……

物质贫乏的童年，最是容易满足，容易知足。

三年级那年，距离暑假还有一个月时，宣传队老师交代我们每人要准备一条白色连衣裙，说是暑假游街时要用。那时候，我的父亲正带着我重病的母亲到广东汕头治疗，他们带上的钱本就是东凑西借的，哪还有钱留给我买裙子。家里每天能有三餐番薯稀饭吃就已不错。那几天我一直焦虑不安，怎一个愁字了得。终于自己去跟老师说了要退队，因为没有裙子。据说那时候的我长得很是甜美可爱，老师舍不得我离开宣传队，便问我有没有亲戚、邻居的可以借到裙子。我忽然想起西河街姑妈家的二女儿来，她跟我同一所小学就读，比我大两届，是她那一届的宣传队成员，那时他们家是市民户口，比农民好过点，也许她会有裙子吧。

于是，我便自己走到姑妈家，去问了表姐，嘿！还真有一条呢，而且也是白色连衣裙！表姐很爽快地答应了，但是说裙子上沾了一些墨水似的东西，很难洗干净。我太高兴了，顾不得太多，赶紧借了回来，放了肥皂水，洗了好几遍，最终还是无法洗掉那污迹……

无助的我只能把这条裙子带到学校去。带队老师见了，怜惜地看着我，摇了摇她那无奈的脑袋，过了几天，竟然帮我借来一条干干净净的白色连衣裙，胸前还绣着一朵清水出芙蓉呢！

思绪纷飞向少年，几丝甜蜜入清眸。自此以后，我多次梦见过这件清荷出水的白色连衣裙。

上了初中，这样的游街活动几乎没有了。但到初二下时，为庆祝国庆，我们学校要组织一支歌咏队。选拔队员时，仅仅因为颜值，五音不全的我又被选上了。真有些诚惶诚恐。

看呐，无论哪个时代，颜值都是个好东西！

那次演出是在大草铺室内进行。晚上7点入的场，我们却要下午4点开始化妆，晚饭就更早吃了，各自在家里吃的，那时没有工作餐、外卖。6点半左右，演出队穿着统一的服装，排着整齐的队伍，昂首挺胸出了校门，穿过大路街，五分钟后就到达会场门口。这算是我学生时代参加的最后一次游街吧。多年以后，犹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激动，喜悦，得意，炫耀，边走边观察有哪些路人在看着自己。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神欢体自轻，意欲凌风翔。”青春期的女生，特别珍视自我表现的机会，特别在意别人羡慕的眼光，特别渴望被认可被欣赏……

成长的路上，怡然于每一份当下，不错过属于自己的那一抹风景。

流光一瞬，华表千年。岁月的风中，不时摇曳着游街的欢欣与豪迈。

游过街的童年，舞过风的青春，满满的回忆……

插图/网络

作者

简介

吴秀明（笔名：子非鱼也、非鱼），中文本科毕业，中学高级教师，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公众号“望安山文学”创办人、主编。爱好读书、写作、旅游和摄影，已发表作品五十多万字；主编《望安山文学》文集一书。

主播简介：

方育超，毕业于福建省武夷学院英语本科，现任教于福建省云霄县竹港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