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小小说】梁王东 / 老樊的烦恼
老 樊 的 烦 恼
梁王东（四川）
年近五十的老樊近来心情有些不好。
此时，他正无精打采地朝自己办公室走去。这是一个爽朗的初秋的午后，刚下过四五天雨，天空碧蓝，可谓如洗，和风阵阵，太阳照在身上毫无热意。但老樊拿着泡有黄芪和丹参的保温杯慢吞吞地走着，不时感到自己的胸口阵阵发闷。
说实在的，年轻时老樊吃过不少苦，当然，那是前话，在此不表。现在老樊的日子在旁人看来过得不错。儿子已上班近三年了，虽没在身边，但隔三茬五会来电问候。在一工厂当会计的妻子也退休在家，一切家务均由妻子承担，老樊可谓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前段时间为儿子的婚事父子争吵过，最后答成协议，生活上互不干涉。为此老樊和老伴大叹"儿大不由娘"，且在家里常常长吁短叹。但两口子逢人却笑眯眯地说：轻松，真轻松。
你可别误会，老樊真还不是为儿子心烦。他别有心事。
老樊在这小城作教师已整整三十个年头，作为数学老师，学生的爱戴自不必说，关键是他能写一手好文章，在学校深受同事赞许。
“唉，艺多不养身。”老樊暗叹。应该是前两年吧，学校有人用史记体为校长写了篇传，很有调侃之意，让校长甚为尴尬。此文一出，全校的眼光一下注视到他的身上。为此，他专程去校长办公室辩解了一番，但当他从那间办公室走出来，细细把校长的话和表情品味了一番，他顿时明白了什么叫“百口莫辩” ，什么叫“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
妈的，庙小歪风大，池浅王八多。想到这里，老樊在心中不禁暗暗骂起了脏话。
老樊正站在学校文化墙前，这是一大型浮雕，它建于08年地震后。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后山教学楼是建于古坟林上，此乃填山之墙。这墙上有近三百字的后记就出自老樊之手，当时文字刚一上墙，全校轰动。但学校只给了老樊两百元润笔费，有领导说只有三百字。当时，老樊只说了句：外行真可怕。那后记可是骈文啊，何况刻于那墙上能洋洋洒洒数千言吗？现在的文化墙在风吹雨打下已有斑斑苔痕，那篇后记的刻字在秋阳的照射下已是一片暗淡，一如老樊此时心情。
老樊是位热心人，又能写，在学校人气颇旺。招生办要写招生广告，找他；教务处要写高考欢迎辞，找他；办公室要为老师备办材料，找他；有老师要写点啥，找他。世间的事就这么奇怪，时间一长，什么就成为自然。找老樊写东西是自然，如老樊不干倒不自然了。
近来，老樊就为这"自然"很不自然。
三天前的晚上，老樊正坐沙发上看足球比赛，手机来一微信。
“有空？研究一下，有事找你。”
朋友，教务处副主任。
“有点忙，明上午三节课。”
赶紧回信，其实老樊心中已有几分明白。
“要备十佳材料？”
“英明，神算！”
今年教科局新来一局长，精明强悍。因不能发高考升学奖，但学还得升，为鼓励士气，在教师节要表彰“十佳教师”数名，且以资鼓励，奖金五千，但入选者需备办不少于五千字的宣传材料。
老樊已在高三一线数年，届届成绩优异，今年十佳无缘。其实，对十佳后选人员的产生老师们颇有微词，因为无人知晓。老樊略知一二也是探头探脑的结果。应该明白，老樊心中颇不舒服，虽未说什么。当然，并不是对这位副主任朋友。
“你写好后我帮你修改哈。”
“你帮我写，不然我白疼你了。”
老樊心中本不舒服，见此微信，火从心起。
“不可能，绝不写这，也写不出这。”
结果不欢而散。
“什么事，什么人！”老樊已爬上后山教学五楼，不禁自言自语道。刚踏入办公室，手机来信，打开一看：老樊，帮我整哈“十佳教师”宣传材料……王君。
老樊一阵头晕，忙坐下。
梁王东，网名独行客，中学语文高级教师，供职于四川省阆中东风中学校。热爱诗词和散文，有作品在《阆中报》《西南作家》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