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风车|原乡
(故乡的风车,拍摄自靖江西来镇农具博物馆)
一提起风车,大家恐怕无一例外地首先想起的是荷兰的风车,或者堂吉诃德枪下的风车。
我在草原上见过风力发电的大风车,也去触摸过。但我这土鳖没有机会见识货真价实的荷兰风车,虽然在那些名画照片电影里都能见到。
(堂吉诃德大战风车)
我这里写的风车,却与这闻名世界的风车攀不上亲。
虽然,我要说的风车,也曾经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也是文明的成果。
不过,这文明的成果,早已成了历史的陈迹,不,恐怕连陈迹也消失了。
我记忆中的江南风车,是一种农具,用来把谷粒和壳分开的农具,俗称“扬灰尘”。
故乡的风车,恰如江南风物,小巧玲珑,不若影视里荷兰风车的庞大喧哗,与自然一起,浑若天成,自成风景。
(荷兰的风车)
故乡的风车,长相有些寒碜,摆在一边,除了农民,恐怕没几个人识得,更不知其如何用了。
故乡的风车,是用木头做的,有两条木腿,状若体育运动中鞍马的腿。
风车主体状若小时候体育老师用来召唤集合的铁哨子,有一个大肚子,一个出口。
不过,这大肚子上方,有一个斗,主要用来倒放稻麦黄豆之类的谷物。
肚子上,有一块隔板,是活动的,可以抽出来插进去,主要是隔离斗里的未经吹扬的谷粒与风扇的。
肚子边上,有弯曲的手柄,是用来摇风车生风的。
风车的肚子里,有货。这货即是起风的东西,形似涡轮状,外面手柄一样,肚里涡轮转起,便可生风了。
涡轮下面还有一个口子,一块挡板,也是活动的,可以把干净的谷粒放出来,下面用匾或箩接着就行。
出风口就像猪鼻子,没有铁哨子那么扁,也没那么长,口还比较大,以便于风把谷壳打出来。
这就是风车的形状,略有些怪,但实用。
我小时候没问过长辈,所以不知道这风车来历,谁是它的发明者。虽然已经使用木质涡轮,也应该是有些历史了吧。
其实后来有种脱粒机,颇有些像风车的。
谷物脱粒时,无论是机器还是人工,一开始混杂的谷壳杂物都比较多。
最初的时候,乡下很落后,电很金贵,更不用说电风扇了,扬灰尘除了靠自然风起外,通常靠的就是这风车。
风车扬灰尘,活计比较脏,用方言说,比较“碜”,谷壳沾身上,脏且发痒,所以,妇女们通常要戴草帽套袖,脖子里还会围上毛巾,怕碜。
干活时,还要讲究分工合作。
风车架在腿上,体形较高,往兜里倒谷物,需要站在凳子上,所以,扬灰尘时,风车边上通常放着一张长凳。
负责倒谷物的人,从谷堆上抄起一簸箕,站在凳子上,一点点往斗里倒。另一个负责摇风车的人,一边慢慢抽出风车的隔板,一边快速摇动手柄,涡轮转起来,产生的风力就把斗里掉下去的谷粒和谷壳等分开了,谷粒体沉,木涡轮产生的风力不够大,不容易把它打出去,却很容易把轻飘飘的谷壳、谷芒等吹出去。
干净的谷粒就存放在风车底部,累积一定量后,先停下,把底部的隔板抽开,干净的谷粒哗啦啦就全部落在箩里,待箩满,拖出来,换一只。
必须注意的是,往兜里倒谷粒时,不能太急,一下子全倒进去,怕隔板承受不住,而拉开抽板后,也不好摇。总之,活太糙。
扬灰尘时间稍长,风车鼻子下面及不远处,便会堆起一堆谷壳谷芒的,有时也要清理。
用风车来扬灰尘的,通常是黄豆、稻粒和麦粒,这些谷物体实有些沉,不像油菜籽那样轻飘,质量太轻,很容易被涡轮产生的风力吹走。
偶尔,也会有人用风车扬菜籽等,但通常会非常细致小心,以免菜籽也被吹走。
像菜籽这样的细东西,通常借助轻微的小风,用筛子扬灰尘。而蚕豆个大,则干脆筛过后直接挑拣。
我小时候常见大人们用风车扬灰尘,弄完之后,小男孩们还喜欢爬上风车去玩,不过,风车体滑,触手站立处少,常常一爬就掉下去。
不过,大人们对小孩的折腾通常不以为忤。
后来有了电风扇,特别笨重的那种大电风扇,一旦打开,呜呜地,需要搭三脚架,用大筛子来扬尘。
不过,电器这玩意一旦使开,科技工具的优越性立即显示出来,不仅效率高,而且人轻松。
很快,传统的木风车便在电扇前败下阵来,不再受青睐。
虽然停电时偶尔还会用一下,但风车的失宠已经无可挽回。
渐渐地,它开始靠边站了,接着,破旧之后,便没人休整整理了。它安静地呆在仓库里,随着日子过去,一点点丧失自己的生命。
虚耗还没结束,原来的主人已经毫无怜惜之情,迫不及待地把它拆解,当柴火烧了。
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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