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启明|嚼白句
【就像春风吹过田野,P大的事迅速刷遍友圈。
于我,不是什么大学精神之失落——有过么?我们想象了抬举了——应该去读读写下“我必须再去看看大海,去看那寂寥的大海与长天“的英国桂冠诗人约翰·梅斯菲尔德1946年在谢菲尔德大学的演讲词——如果有的话,那应该是超越时代,回归大学教育的核心,在更高层次对健全人格的培养,和学术的自由,这才是文明的基石,大学何为|嚼白句
但岳姑娘等年轻人的勇气和故事,却让我由衷感佩。有这样的人,这样的精神在,这个国家还会有希望。我希望她们平安,希望她们能顺利地完成学业。但我也感到惭愧,中国发展到今天,本该正常的事,本不需要付出如此代价——不只是当事人和当事机构,还是社会性的——却不断发生,这是为何?她们的故事,也是一种启明。今天翻出5年前的一篇旧作,尚堪一读。】
“每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是随他而生,随他而灭的。每一块墓碑下都躺着一部整个世界的历史。”德国诗人海涅写道。
其实,不必等候墓碑,我们耳闻目睹的每一个人的故事,都是一部活生生的当代史。
最新引发讨论的有四个故事。一是记者陈宝成返乡维权记。在中国的乡村,传统的精英已被政治摧毁,新时代的精英基本逃离了乡村,面对各种力量侵蚀时,乡村毫无博弈能力,像陈宝成这样从乡村走出的精英返乡维权,无论结果如何,已经让乡村的抗争带上了一丝特别的亮色。
另外三个故事,分别是企业家王瑛引爆了关于企业家该不该谈政治的热议,王石自省“企业家不能为避免引火烧身而选择沉默”,公开表达工商界应该自救,以及王雪梅声明辞任中国法医学会副会长并退出中国法医学会事件。
与这些故事的主角们较真努力不同的是,我们大多数人看多了常态年代那些的极端的个案,早已退守在庸常势利的生活中,沉浸在各种消费的狂热竞赛中,成功学物质主义早已攻陷了我们的生活……
在我们的惯常思维里,在这个资源有限竞争激烈的社会,既然没有黄金铺就的成功之路,也不愿意出卖自己的灵魂,那就不妨现实一点,保持沉默,不引火烧身,回到最基本的日常工作,需要套话时就讲几句套话,需要撒谎时撒两句无足轻重的谎话,反正戴着面具,别人看不到内心,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过着表面平静幸福的生活。
但是,我们的触觉越来越迟钝,我们已经习惯于各种恩赐式的权利及利益,早已忘记这本该是属于我们自己的。
所以,凡遇事,第一选择就是避让妥协,大凡能够凑合,就凑合,退避三舍,惹不起躲得起,而不是据理力争依法抗争,甚至,我们也为私下勾兑获得的蝇头小利沾沾自喜,而认为不愿勾兑的抗争者是为了一己私利影响“大局”的“坏人”。结果,我们的行为成了对滥用权力者恶政的奖赏,滥用权力者越来越理直气壮认为为了所谓公共利益,可以无所顾忌地损害他人财产。凡有抗争反对,必是敌人。我们自己成了困住自己高墙的筑墙者。
然而,并非所有人愿意像我们这般犬儒地生活着。终于有人像堂吉诃德般向风车刺出了长矛。陈宝成、王瑛、王石、王雪梅这些人年龄职业地位各异,诉求各不相同,但他们却有着共同的特点:不苟且不妥协,光明磊落地生活在真实而不是矫饰的世界里。他们的声音,如黄钟大吕,惊起了昏沉中的我们,我们眼前一亮,看到了一种这个时代所少见的特别的力量,如小溪流般已在悄然生长。
这是喜欢勾兑贿买的时代最为匮乏的一种力量和品质。
“即使是在最黑暗的时代中,我们也有权去期待一种启明,这种启明或许并不来自理论和概念,而更多地来自一种不确定的、闪烁而又经常很微弱的光亮。这光亮源于某些男人和女人,源于他们的生命和作品,它们在几乎所有情况下都点燃着,并把光散射到他们在尘世所拥有的生命所及的全部范围。像我们这样长期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几乎无法告知人们,那些光到底是蜡烛的光芒还是炽烈的阳光。” 阿伦特在《黑暗时代的人们》中这样告诉我们。
无论是烛光还是阳光,不苟且不妥协,光明磊落地生活在真实世界里,于我们,也是另一种启明。也许,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走这条路。
(原写于2013年8月22日,中国周刊2013年9月号卷首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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