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原创•《两家考》（八场戏剧）编剧 陈学超
两家考
（八场戏剧）
编剧 陈学超
人物表
程玉清——男，46岁，中学代课教师。
志虹妈——女，45岁，程玉清妻子。
程志虹——男，23岁，历届高中毕业生，程玉清的儿子。
程雪玉——女，17岁，应届初中毕业生，程玉清的女儿。
程玉立——男，50岁，村支书。
张 云——女，48岁，村妇女主任，程玉立之妻。
程雪虹——男，23岁，历届高中毕业生，程玉立的儿子。
程雪兰——女，18岁，应届初中毕业生，程玉立之女。
郑秀丽——女，18岁，在校高中生。
程金山——男，60岁，村民。
其他人物若干人。
本剧最初创作于1979年4月.，2016年10月26日再次修改。
第一场
【幕起。
布景显现出程玉立的家。小院外边是猪圈，圈内躺着两头大肥猪。正屋当门放置着床、缝纫机、大方桌、小方桌。大方桌上面放置着茶瓶、茶杯。院里散养着一些鸡、鸭、鹅。张云从缝纫机上下来，拍拍身上的碎屑。
张 云（手里端着盆）唱：
看着满院的鸡、鸭、鹅，
越看心里越快活，
全村人谁家的日子能如我，
一个儿子当工人，
一个闺女上大学！
张 云（念白）：老头子去县里参加“三干会”，很快就会带回来
好消息！今年呀，十成有八成还是凭推荐上大学，这样
的话，俺家老二雪虹上大学又有希望啦!（看着布景上的
大肥猪）“大老黑”呀“大老黑”，你长身板，粗粗的腿，
厚厚的脊背短短的尾，走起路来一摇三晃，都快把身上
的肉晃掉啦！哈哈哈！（笑过，接着念白）“大老黑”呀“大老黑”，你快点儿长快点儿肥，长得肥肥胖胖、胖胖肥肥，卖了你，俺好给雪虹买块上海牌手表，让他戴着上大学！
张 云（唱）：
俺雪虹今年二十整，
长得雪白又干净，
说媳妇的满屋盛，
全都被俺推干净！（念白）
一般人谁能看起她，俺雪虹要找的老婆是个大学生！
（不远处响起车铃声，是程玉立回来了。
张 云：高低把你个瘟神给盼回来了！
程玉立：哎哎哎，咋说的话呢？咱俩不是早就约法三章了吗，
有话好好说，有屁好好放，你咋带头破坏制度呢？
张 云（往嘴巴上轻轻打了一下）：总是记不住，该打！好，有
话好好说，有屁好好放，我来问你，聂书记是咋告诉你的？
程玉立（大喜过望地）：不出我所料，今年上大学还是凭推荐！
张 云（激动地拍手）：照你这么说，咱不用为小孩上大学的事发愁了！
程玉立（颇为自负地）：愁？还是那些人愁！
张 云（用手指了指）：老程，你指的是……那一户人家？
程玉立：老婆，从你的话音中我听出来了，咱两口子尿到一个壶里去了！
张 云：老程，你也别仗着鞋底厚扎不了脚，常言道，大意失荆州，咱还是留一手为好。
程玉立：哦，你的话有道理，咱是得留一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到时候万一不凭推荐，凭考试上大学，咱雪虹可就要掉窑里了。哎，这孩子呢？
张 云：我让他看书，就像滴他鼻窟窿里醋似的难受，拿话气我，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去拉拉人事关系。
程玉立（抑制不住笑）：这孩子，年纪轻轻的就这么世故，也难怪，都是我把他惯坏了。快去，别愣着了，把他找回来，让他好好看看书。
张 云（欲走又回）：老程，听你刚才说话的口气，俺还是不大放心，聂书记真是那样对你说的吗？
程玉立：听聂书记的口气，估计还是推荐的成分大些，不过，他又这样说，也可能要考考试。考试考试，还不是鸡毛缨子擦屁股——绕眼子？头几年不就咋呼着上大学要通过考试吗，结果怎么着，还是凭推荐。聂书记已经对我表过态了，只要凭推荐，今年一定要让雪虹去上大学。
张 云（不大相信地）：聂书记说的话靠得住吗？他该不是哄死人不抵偿吧？老程，我听很多人都在背地里这样议论，今年上大学要凭考试。
程玉立：张云，这就是你不懂历史形成的观点。秦朝有个丞相
叫赵高，为了想篡夺帝位，又怕群臣不服，就玩了一
套“指鹿为马”的游戏。
张 云：老程，我咋不明白你说这话的意思哩？（程玉立只是神秘地一笑，并不作出解释）
程玉立（连忙打断）：张云，你对问题的看法存在着偏
差。
张 云：是得好好思量思量。我这个人虽说没有大文化，小道理还是懂得一些的，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大闺女雪琴能进大学的门，多亏了聂书记帮忙啊！雪琴认他做干爹，一个字——值！
程玉立：我再给你添上两个字——太值了！
张 云：老程，这次你去聂书记家了，上次你到县里开会，没去聂书记家坐坐，拜访拜访他？他可是咱的恩人哪！
程玉立：瞧你说的，我能不去拜吗？
张 云：那次，聂书记有没有对你提到俺雪虹上大学的事？
程玉立：凭我和他的关系，他能不提这个事嘛，聂书记要
我放一百二十个心 ，只要今年还走推荐上大学这
条路，雪虹上大学这事，包在他身上。
张 云（兴奋得流泪）：老程，我真想去给聂书记磕头谢恩！
程玉立：磕头就不必了，等到聂书记再来咱家时，你多做几
个拿手菜招待他就有了。（竖起大拇指）张云，女
人中间，你是蝎子的尾巴——毒（独）一份！
张云呐——（唱）
你明察秋毫眼力好，
精明能干有头脑，
为人处世有智谋，
对上面——
见风使舵；
对下面——
八面玲珑。
你是孩子的良母，
更是我程玉立的好老婆！
张 云（意在言外地）：老程，你把自个儿的老婆夸成一朵花，见了别的女人也是这样夸她的吗？
程玉立：我更会夸。见了汪部长我就这样夸她，你有个好闺
女， 长得赛天仙，知书又达理。
张 云（白了程玉立一眼）：老程，你真会打岔，我说东来你
说西，我说的是打狗，你说的是撵鸡。好了，今儿我
就不提你做的那些糗事了，就说汪部长她闺女，你看咱雪虹和她有戏不？
程玉立：汪部长有权有势，咱巴不得和他攀上亲戚，只是……
张 云：只是什么？（程玉立一瘸一拐地走路）哦，我明白
了，你是说汪部长的闺女是个瘸子！
程玉立（念白）：常言道，天热天凉一阵子，收不着好庄稼
是一季子，娶不着好老婆是一辈子。俺雪虹好胳膊
好腿的，可不想找个两条腿不一般齐的。
张 云：老程，只要咱雪虹能上上大学，管他汪部长还是王部
长，咱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程玉立（十分感叹地）：所以说嘛，讲千讲万，不如让雪虹去
大学里走一走，看一看。
张 云：老程，既然你有这个打算，那就赶快把雪虹找回
来吧，监督着他学习，督促着他学习，到时就是凭考
试上大学咱雪虹也不用发愁、着急。
程玉立：张云，你句句话不离考试二字，假的也变成真的啦。
好，俺这就去找他。（在台上边走边喊）雪虹——
雪虹——（不满地）张云，你看这孩子心有多野，俺
找了一大圈子连影子都不见一个，你让俺监督他学
习， 那不是扯淡嘛！（念白）
雪虹不讲学习，
到处乱跑一气，
到时想上大学，
全靠老子一张脸皮，
生了这样的儿子，
好比豆腐掉进灰里，
不能打，
不能吹，
让我没了脾气。
张 云：老程，既然你没那个能力管孩子，不如给他找个地方。程玉立：能有这么个地方？
张 云：玉清那里就是个地方，把雪虹交给他，啥问题都解决
了。
程玉立：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有这么个人。好是好，不过……
张 云：老程，俺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的每一根肠子里都留下了俺走过的足迹，知道你心里是咋想的。只要你肯张嘴求玉清，他不会拒绝的。（唱）
玉清和你是同族，
难道还有隔辈仇？
虽说你们的上一辈吵过嘴，
也相互动过拳头，
只要你把好话来说透，
玉清他——（程玉立心情万般矛盾，踱着步，叹着气）
张 云（接唱）：
雪虹爸，莫发愁，
心放宽，有路走，
玉清为人忠厚，
把他请来喝杯酒，
我在一旁将好话说够，
敲敲边鼓；
你察言观色，
看他啥态度。
咱两个双管齐下，
我不信越不过这道鸿沟，
他会让咱面子蒙羞？
程玉立（念白）虎落平原被犬欺，落水的凤凰不如鸡。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求人难，求人难，舍得脸皮舍得钱。（无可奈何地）好吧，就依照你这个穆桂英的话做，老夫这就去办。
【幕闭】
第二场
【天气晴朗。屋子里，程雪虹在看书，程玉立在胡乱地翻着报纸，想找到关于大学招生的消息，可是一无所获，失望地把报纸丢在一边，躺在床上。张云在蹬着缝纫机。
【大门外，响起车铃声，是程玉清来了。
程雪兰（惊喜地）：妈，妈！你看，谁来了！（张云首先走出来，紧接着，程玉立、程雪虹也走了出来）
张 云：玉清，那阵香风把你给吹来了？雪虹正要去找你呢。雪兰，别愣着啦，快给你大叔沏茶去。（程雪兰下）
程雪虹：大叔来了。
程玉清：（点点头）雪虹，我听说你正在加紧复习功课，准备考大学。
程玉立（程雪虹才想答话，被程玉立挥手制止）：啥看书不看书的，只是个玩儿。要是凭推荐上大学，（指着书本）这玩意儿根本就用不上。
程玉清（无限感慨地）：招生制度不改革，我们这号人的子女掌握再多的知识，想迈进大学的门槛，只怕是比登天还难！
张 云（从女儿手里接过茶杯，递给程玉清）：玉清，听你说话的口气，今年上大学还得凭推荐？
程玉清：上面没有红头文件，我也说不准。
程雪兰：《招生简章》至今还没有下来，谁心里能有个底呢？
程玉立：雪兰，当着你玉清叔叔的面，你实事求是地说，是喜欢凭推荐上大学还是喜欢凭考试上大学？
程雪兰（迟疑了一下）：对这个问题……我也说不明白。
程玉清（激动地拍手）雪兰侄女说得好！要是所有的青少年都像她这么认为，咱中国就大有希望啦！
程玉立：哼，那只是某些人的一厢情愿，靠推荐上大学才是不折不扣地贯彻了党的方针路线。
程玉清（气愤地）：靠推荐上大学，不仅没能选拔出人才来，还污染了社会空气，等于为某些人开了方便之门。（唱）
凭考试上大学是正本清源，
选拔人才任人唯贤，
对谁都是一样看，
你愿意为国家做贡献，
党的政策宽无边。
一道道推荐关，
卡住了一匹匹骏马，
纵横驰骋的理想；
束缚了一只只雄鹰，
凌空翱翔的信念。
张 云：玉清，提到这个问题，你又激动了不是？
程玉立（讥讽地）：小知识分子嘛，遇到事情就是爱发个牢骚。
张 云（上前扶住激动异常的程玉清）：你哥俩总好抬杠，一抬起来就是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打一架才解气。玉清呐——（唱）
嫂子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存着气，
是因为俺家老头子曾经得罪过你，
那都是昨天的风昨天的雨，
你小肚鸡肠仍记在心里，
实在是大可不必！
玉 清，不瞒你说，当年你大哥为了志虹当民办教师的事，上下奔走，跑细了腿，结果还没办成事儿，不是不办，是没有那个权力。如今你大哥是一把手了，再给志虹安排就用不着大费周章了。玉清，嫂子做饭去，今儿你就在俺家住下，陪你大哥喝两盅。（张云下）
程玉立：玉清，俺看出来了，你找俺有事，看在同祖同宗的份儿上，俺不会袖手旁观的。
程玉清：是有事想求大哥帮忙。（略作停顿）大哥，只要国家出台凭考试上大学的政策，我不会去求任何人开这个绿灯的。
程玉立：凭考试？做梦娶媳妇——想得美！（唱）
谁想一句话就推翻它没那么容易！（内心独白）平心而论，凭考试上大学对玉清有利，志虹他定能够实现抱负展翅高飞；凭考试上大学对我程玉立有弊无利，俺雪虹想上大学提都不用提，哭没有眼泪，只配叹气。（唱）
责任也不全在程玉立，
怪只怪他小子没好好学习。
走错路能回头重新迈起，
做错事情用什么办法来补齐？
真要是凭推荐万事大吉，
雪虹儿定能展翅高飞；
凭考试上大学，
俺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到底咋走这盘棋，
是出卒还是出车？
程玉清（唱）：
小时候我就苦用功把书来读，
认为书中自有颜如玉，
认为书中自有黄金屋。
俺志虹受影响也是刻苦读书，
三更去睡觉，
闻鸡又起舞。
谁料想现实这般残酷，
知识分子成了“臭老九”，
“白卷先生”成了“名流”！
俺志虹学习成绩称魁首，
有几人能在他上头？
到头来照样回家拿锄头，
修理地球！
推荐！推荐！推荐！
冠冕堂皇的“镇江醋”，
吃起来不酸却苦！
程玉立（看程玉清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忍不住追问他）玉清，
你老是抱着葫芦不开瓢，说呀，你找俺到底有啥事儿？ 程玉清：这个……这个，好吧，我就对大哥直说了吧，今年再
有推荐上大学的指标，能否考虑一下俺志虹？
程玉立（面带难处）：玉清，你的想法太不切合实际了！你
也不好好想一想，这么多人都想去上大学，就算轮也
轮不到志虹身上呐！
程玉清：咋的，俺志虹无知识、无学问，只配在家种地？
程玉立：这个……
张 云（出来打圆场）：瞧瞧，俺一会儿不在场，你哥俩又杠
上了不是？玉清，你老是怪罪你大哥，嫂子可要说你
两句了。要讲愤世嫉俗，如今好多事情都让人看不
惯。西院他大伯，仅给儿子订婚一项就花了千把块
钱，差点儿要了他的老命！可不花这么多钱，人家
闺女就不同意，你说气人不气人？
程玉立：要不是看在我和他大伯是堂兄弟的份上，人家闺女要
的花红彩礼会更多。玉清，你在这待会儿，我到大哥
家和他说说话，安慰他一下。（下）
程玉清（有同感地）：别说他大伯，搁谁身上都吃不消，千把
块钱的彩礼还不把人给压死了？
张 云：玉清，现在的闺女有几个眼眶子不高的？要是你孩子
大小干点事儿，情况就会大不一样。拿景焕来说，从
部队刚退伍回家，原先谈的对象差点儿散了，后来，
你大哥给景焕安排了个民办教师干，你猜怎么着，那
闺女就像贴在景焕身上的狗皮膏药一样，揭都揭不
掉！（拿出一张照片）玉清，你看这闺女长的咋样？
程玉清：嗯，有几分模样。
张 云：你要是喜欢，我把她介绍给志虹怎么样？
程玉清（连连摆手）：我认识这个人，她是供销社张主任的闺
女，我听说这闺女的要求的条件可高了，我这个“臭
老九”的儿子攀不上她。
张 云：她是公主还是格格，咱攀不上她？玉清，放
心，嫂子有能力搞定她！（唱）
叫声玉清莫着急，
嫂子我来帮助你。
妇女主任有地位，
当媒婆也照样被人看得起，
不是我对你夸海口，
找对象——
俺保证让志虹百里挑一！（念白）
这个不漂亮，
去去去！
那个不秀气，
别来，
我不要你！（大笑）
程玉清（不卑不亢地）：嫂子，以上这事我可能求之不得，现
在我对它有了新的想法。
张 云：玉清，你讲起话来孔夫子放屁——文气嗖嗖，嫂子俺
咋听不懂哩？
程玉清：嫂子，不瞒你说，我想让志虹到文学的海洋里，数学
的领域里，物理的万里碧空里实现他的人生理想。
（唱） 志虹这孩子性格内向不大爱说话，
满腹经纶人人夸，
打小他就志气大，
想当科学家，
想当文学家。
张 云：玉清，那都是老黄历了，翻篇了。玉清，我已经明白
你的意思了，不愿意让志虹在家务农，想让他上大
学。可现在政策不明，谁也吃不准是靠推荐还是凭考
试。玉清，咱们协商一下，推荐，我帮你一个忙，考
试，你帮我一个忙，让雪虹去你那里复习功课，如何？程玉清：孩子们为了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努力学习，我何乐而不
为呢？好，我同意了。
程玉立（从幕后上）：玉清，你和张云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哥
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靠推荐上大学也是一件很
不容易的事，哪一层都有人把关，哪一关都得有人照
应着才行。别看哥说话气冲牛斗，其实是拎刀撵
屁——砍（侃）空，说说大话而已。
张 云：老程，讲再多的大话、漂亮话都不顶用，不如干点实
际事，我想呐，哪怕只有一个上大学的名额你都得让
志虹去。
程玉立（作难地）：这个……这个……
程玉清：大哥，你就别“这个那个”了，放心吧，我不会让志
虹跟雪虹争名额的。（推起车子，欲走状）大哥、大
嫂，安排雪虹复习课的事就这样讲定了，谁也别反悔。程玉立（目睹程玉清的背影）：张云，我看玉清不会做这种赔
本的买卖，他一定是有所图。
【幕闭】
第三场
【布景上呈现出成熟的麦子。
程雪虹（肩背背包上场）
（唱）：
走一道埂来翻过一条条渠，
田野里好风光尽收眼底，
金色的麦浪像波涛一伏一起，
人把高的玉米露出花蕊，
绿葱葱的高粱即将吐穗，
红薯秧藤爬满地，
瓜田里香气扑鼻，
碧澄的河水清澈见底，
路旁的白杨树挺拔整齐，
咱淮北平原看上去也很美丽，
几年后将变得更有诗情画意。
俺在农村学种地，
并没有显出不乐意，
今后要为四化流汗出力，
俺选定目标走下去痴心不移。
以前胡混没好好学习，
现在亡羊补牢从头做起，
扑倒身子勤奋努力，
弥补失去的青春慰藉自己。（敲打程玉清的门）大叔，
开门，我是雪虹。
程玉清：哦，是雪虹，进屋歇歇吧。
程雪虹（打量了一下屋内）：我怎么没看到志虹哥？
程玉清：他在马湖河工地上没有回来。
程雪虹：他不打算上大学了？
程玉清：有上大学的机会，谁不上呢？可是，他有这个机会吗？没有。他没有机会，雪虹，你有哇！
程雪虹（感动地）：大叔——（唱）
你为人忠厚又至诚，
程雪虹心里受感动。
自己儿子丢了松，
关心他人比己重。
程玉清：雪虹，你和志虹都是祖国的未来和希望，你们俩不论
是谁，最后能够上大学，我心里都高兴。
程雪虹：论知识论才学，志虹哥比我更有发展前途，大叔，你
更应该重视他才对。
程玉清：谁说我不重视他？不重视他，不论是上初中还是读高
中，他能每一学期都是第一名？志虹能有这个学习
成绩，可以说有一半是被我用棍子敲出来的。
程雪虹：大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要是不好好学习，你也
痛打我一顿好了。
程玉清（笑）你是我的侄子，不是我的儿子，一字之差大相径庭。（两个人同时大笑。
（暗转。程玉清上课归来。
程玉清（腋下夹着课本。敲门）雪虹，雪虹……（没人应声）
这孩子上哪去了？（程雪虹手拿乒乓球拍，气喘吁吁上）程雪虹（不好意思地）：大叔，我打乒乓球去了。
程玉清（口气平和）和谁？
程雪虹：甲班一个学生，她叫郑秀丽。
程玉清：噢，这个学生的乒乓球打得是不错。雪虹，球要打，书也要看，两者合理兼顾，懂吗？
程雪虹（低下头）：大叔，我没能兼顾好，只顾上打球，作业
却没有做。（懊悔地唱）
一坐下学习我心里就像长了草，
老想着外面的美景眼前飘。
书上的算式一道道，
好比老虎拦住了我，
抓耳挠腮不会做，
恨不得把墨水当成牛奶喝。
叔，我怎么这么笨呢？
程玉立：雪虹，你一点儿都不笨，由于你的基础差，补起来就
费力多了。（唱）
国家重任担在肩，
胸怀宏图朝前看，
为了四化而学习，
定能越过火焰山。（搂住程雪虹）
雪虹，你来我这里复习功课才一个月，就瘦了好几斤
肉，说明你还是用功学习了的。
程雪虹（面露惊喜）：叔，我感觉自己学习上进步了。
程玉清（点头）嗯，是进步不少，不过，百尺竿头还要更进一
步才行。雪虹，我提个简单的问题你来回答：方程与
恒等式有没有区别？
程雪虹：有区别，可区别在何处，我说不上来。
程玉清：雪虹，研究问题得做到真会真懂，一知半解是不行
的。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暂时保留，过几天才告诉你。
（程玉清下）
（程雪虹两手托腮正在看书，郑秀丽蹑手蹑脚走进来。
郑秀丽：怎么就你自己在家，程老师呢？
程雪虹：我自己在家怎么了，难道非要你来给我做伴吗？
郑秀丽：帅哥，八成你是让问题难住了吧，不然为何说话气不顺？程雪虹：美女，还真让你猜对了，我还真是被难题绊住了手
脚，你来得正好，帮我个忙吧？
郑秀丽：你问我不等于问道于盲吗？实话对你说吧，考上考不
上拉倒，我才懒得用那个脑筋呢。（唱）
凉桌子，
冷板凳，
夏天蚊子叮，
冬天北风冻，
零下好几度，
水沟结满冰，
两手一搓，
还得去捂“墨水瓶”！
程雪虹（无可奈何地）：我也知道这碗饭不好吃，可不学习有
啥办法呢？我爸说，靠推荐上大学不是铁板上钉钉。
哎，听你说话的口气，好像什么都不用愁。
郑秀丽：你大概还不了解我的家庭背景吧，我爸爸是农场场长。程雪虹：农场场长有权安排你上大学吗？
郑秀丽；这个……倒不一定。不过，回到农场后当一名农工那
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农场，你去过吗？（程雪虹摇
头）好，有时间的话我带你去玩，那里可热闹了，一
星期放一次电影，每到看电影的时候，就是男女知青
谈情说爱的大好时机。哎，你谈过恋爱吗？
程雪虹（羞涩地）：没谈过。爸妈都不主张我这个时候谈恋
爱，他们要我上了大学才谈。
郑秀丽（撇嘴）：真没劲！好，不说这些了，咱们打乒乓球去。程雪虹（迟疑地）：这个……（打量着桌子上的书本）
郑秀丽：程雪虹，你做事真够呆板的。毛主席在《青年团的工
作要照顾青年的特点》一文中告诉我们，青年人就是
要多玩一点，要多娱乐一点，要蹦蹦跳跳。不然，他
们就不高兴。
程雪虹：郑秀丽，我佩服你说话时呈现出来的睿智，可是，你
没把毛主席说的这段话引用完整，毛主席在后边这样
说，青年人以后还要恋爱、结婚。这些都和成年人不同。郑秀丽：好，算你狠，算你脑子好使，这总行了吧？
程雪虹：冲你这样夸我，我也得陪你打几局乒乓球。
（二人说笑着下场。
【幕闭】
第四场
【布景显出深秋天气。
程雪虹（放下书本，自言自语地）：离考试还有月余时间，志
虹哥仍在水利工地鏖战方酣，难道他想放弃自己的
追求，不想考大学了？（唱）
《招生简章》公布于众，
凭考试上大学板上钉钉，
擂台上比武彰显勇士枭雄，
大海中方显出水蛟龙，
高高蓝天任鸟飞行。
志虹哥呆板不知变通，
仍在水里工地上下穿行。
复习课考大学合情合理，
算不上什么歪门邪风，
你该去向队长求求情，
丢下铁锹给你放工。
程雪虹决心早就下定，
不攻下堡垒誓不收兵！（刚坐下看书，郑秀丽来了）
郑秀丽（表情滑稽地）：我的准大学生，功课复习的如何，
“公将战，可以一战”了吗？
程雪虹（叹气）：越往深处复习，我感觉越来越钻研不进去了。郑秀丽：气可鼓不可衰也。上次回农场，爸爸得知我不求上进
的事后，狠狠批评了我，他说，秀丽呀，小小年纪就
没有理想，光想着靠老子。人不朝好处想就是一种颓
废的表现。我接受爸爸的批评，近来好好学习了，这
不，我是特地来找你研究问题的。
程雪虹：我这个一知半解的人，能和你研究什么问题呢？
郑秀丽：你是拉着胡子过江——牵（谦）须（虚）过渡
（度）！（把问题递过去）
程雪虹（念出声）：如果三角形ABC的最大角A是最小 角C
的二倍，且它们的三条边长为三个连续整数，求这个
三角形三条边的长。（吃惊地）郑秀丽，你都钻研这
么难的问题了，还来找我研究，不是出我的洋相吗？
（程玉清和程志虹上）
程雪虹（迎上去）：叔，志虹哥，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我们遇
到“拦路虎”了！（递过题目）
程玉清（风趣地）：我来看看，它是一只什么样的老虎，敢挡
住你们的去路。（边看边点头）嗯，不错，题目有点
儿难度。志虹，你刚从水利工地回来，先休息一下，
再和雪虹、秀丽一起研究。我去做饭给你们吃。（下）
程雪虹：志虹哥，你去水利工地一去不归，是不是……
程志虹：开始，他们是不肯放我走的，收音机里播送了《招生
简章》后，带工的朱队长不好再阻拦了，说我们这些
知识青年想考大学，接受祖国的挑选，应该给予支
持。志虹，你没到水利工地参加过那种火热的劳动，
就没有那种体验。（唱）
水利工地劳动场面真可观，
千军万马鏖战酣，
拉坡机唱着欢乐的歌，
民工号子声震天，
坡上坡下膀靠着膀肩挨着肩，
你来我往穿梭一般。
兴修水利流大汗，
为的是农业现代化早日实现。
程雪虹：志虹哥，你把精力都投入到挖河上，该不会把复习功
课的事抛在脑后吧？
程志虹（笑）：哪会呢。劳动之余，我不但自学完了现行省编
高二数理化课本，还做了大量习题。（唱）
我把时间当海绵，
挤出一点是一点。
凭借潮湿好地盘，
树棍当笔来演算，
双曲线，
抛物线，
对数性质，
还有椭圆，
我都牢牢记心间；
化学反应，
物理实验，
元素周期律，
电阻和电源，
不弄会弄懂，
吃饭不香甜，
睡觉也不安。
郑秀丽：程志虹，你那么拼命看书、演算，就不怕把身体搞垮了？
程志虹：郑秀丽，你没在水利工地干过，当然没有这方面的体
验，可我有。水利工地不但给我提供了火热的生活，
也铸就了我强壮的体魄。（唱）
身体是革命本钱不能丢，
丢了确实会发愁，
水牛掉在井里头，
凌云壮志未能酬。
招生制度的改革，让我们这些人从渺茫中看到了希
望，任何“拦路虎”都挡不住我们前进的脚步。（从
程雪虹手里要过题目）你们看，这是一个综合性很强
的题目，它牵涉到正弦定理、余弦定理、整数的连续
性以及解方程方面的知识。
程雪虹：志虹哥，这道题太难了，我听得晕晕乎乎的。
郑秀丽：我也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感慨地）这真是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
程雪虹：我也有同感，叫“书到用时方恨少，白首方悔读书迟”。
（程玉清上）
程玉清：听了你们的谈话，我很有感触，是啊，知识就像一
位正直无私的老人，对每一个追求他的人，他都是一
视同仁地看待。
郑秀丽：程老师，你的话太有哲理性了！
程玉清：雪虹、志虹——（唱）
开弓没有回头箭，
顶风行船要落帆。
难关险隘千千万，
只要我们去登攀，
一定能够到峰巅。
（张云挎着装满食物的篮子上）
张 云：雪虹，妈看你面容憔悴，眼圈发黑，是不是没有吃
好、睡好造成的？
程雪虹：妈，我没脸见你，复习到现在，脑子仍是一盆浆糊！
张 云：傻孩子，尽说丧气话。学问大似天，哪能一口吃个胖
子？（看到了郑秀丽）玉清，这闺女也是来复习课的吗？程玉清：嫂子，郑秀丽是学校的应届高中生。
张 云（若有所思）：哦，我想起来了，她家老子和俺家老头
子老早就认识了。（抓住郑秀丽的手）闺女，多大了？郑秀丽：十九岁。
张 云：十九，往上走。俺雪虹也是十九，看样子，你们都得
往上走啊。
郑秀丽：阿姨，你说的“往上走”是啥意思？
张 云：考大学呀！（打量着程雪虹）雪虹——（唱）
你是妈的小娇娇，
含辛茹苦把你操。
盼你长大有前途，
考上大学多荣耀！
程雪虹：妈，你想得真够远的。
程志虹：婶子，雪虹摊上你这么个妈，是他的福分。
郑秀丽：要是我也能有这么个关心我的妈，我也会觉得无比幸福。程玉清：嫂子，孩子们复习功课时间抓得都很紧，咱们就别耽
误他们的宝贵时间了。
张云：好，咱们到外边聊去。
【幕闭】
第五场
【幕景呈现出进入冬季的情景。程雪虹一边哈手一边背诵课文。程志虹（把写好的一首诗递过去）：雪虹，昨天，我草就了一
首《七律·赞招生制度改革》，你给看看，提提意见。
程雪虹（高声朗读）：扫除阴霾红日现，
遇害忠良见青天。
邓霖恩泽惠庶民，
华旸沐浴襁褓甜。
巨擘挥手救中国，
要让四化乘火箭。
伯乐慧眼识騏骥，
遴选骅骝任人贤。
程雪虹：志虹哥，你这首七律写得蛮有韵味的，真是孔夫子放
屁——文气嗖嗖！
程志虹（谦虚地）：不成体例，胡诌一气罢了。（唱）
有志报国的青年们，
张开你们的翅膀吧，
尽情地翱翔在蓝天！（程雪虹加入
进来，两个人合唱）
大胆站出来让祖国挑选！
程玉清（气喘吁吁上）：志虹、雪虹，圆规、三角板我给你俩
借来了，拿着以备不时之需。（唱）
现如今，
改革了招生制度，
埋没的人才，
暗投的明珠，
一个个闪亮登场，
全成了国家的财富。
志虹、雪虹，该说的话我说完了，我衷心祝愿你们旗
开得胜，凯旋而归！
（程雪虹、程志虹正准备出发，张云、程雪兰上）
张云：雪虹，你爸去县里开会前，特意要我来嘱咐你
几句（唱）
我的雪虹儿听仔细，
考学也要凭运气，
运气助你一臂力，
考题就像一条鱼，
一头扎进网兜里，
你能考个好成绩。
手捧大红通知书，
爸妈看了都欢喜，
程家门楣添光辉。
程雪虹：我的妈妈吔——（唱）
你的想法天真至极，
把考试看成是儿戏。
肚里有‘货’存住气，
不慌不忙来做题；
肚里没‘货’干着急，
心慌意乱大汗淋漓，
心猿意马眼高手低。
这次考取考不取，
说句实在话，
我有点儿心虚。
张云（白了儿子一眼）：雪虹，少说破嘴话，多说吉利
话吧。（唱）
雪虹儿你要下决心把大学考取，
让你老子得到安慰，
你雪琴姐姐为我们争了气，
大学的门槛她早就跨了进去，
老少爷们儿都夸程玉立养了个好闺女。
雪虹儿，你呀你，
不吃馒头争口气，
鲤鱼跳进龙门里，
那时节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鞭炮烟花落满地，
亲戚们弹冠相庆，
众人皆洋洋得意。
程雪兰：我的妈妈吔——（接唱）
考大学哪有你想得那么容易，
山高坡陡难以上去，
多少人遥望峰巅心生畏惧，
爬到山腰间折马而回。
我猜哥哥你不会半途而废，
定会顽强拼到底。
妹妹在此叮嘱你，
考场上千万存住气，
沉着镇定圆满答题，
见了“姚刚”也不能迷。
程雪虹：谢谢妹妹的交代，哥哥知道了。
程玉清：大家该说的话都说了，出发吧。
（郑秀丽上，从手腕上取下手表，看看程志虹，又看看程雪虹，不知该递给谁好。
程玉清：秀丽，手表给雪虹吧。
郑秀丽：雪虹，戴上手表，考试时对时间有个参考。
（在大家的笑声中，程雪虹和程志虹合唱）：
月月想啊日日盼，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幕闭】
第六场
【时间，深冬。程志虹正在干活，几位村民围了过去。
村民甲：志虹，这回估摸着考大学有没有把握？
村民乙：那还不是灶王爷伸手——稳拿糖瓜儿。
程志虹（面带谦虚状）：嫂子，哪有你说的那么神！
村民乙：嫂子我不是吹牛，看人看事可以说是隔着杏核相对
象——眼力过人（仁）！不信是吧？正好玉清大叔来
了，咱们问问他就知道了。（冲远处喊）玉清大叔！玉清大叔！
程玉清（推着自行车上场）：
良骥上疆场旗开得胜，
志虹儿金榜高中题名，
闻知此事思绪翻涌，
幸福的热泪滴在前胸，
情不由己放开喉咙，
千言万语把党赞颂，
党啊，
你战胜严寒刮春风，
吹化了千层冰层，
吹绿了万千树丛。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我那个乐呀，
走起路来只想蹦！（蹦了几下后，续唱）
心激动脚底生风，
车子呼呼跑得凶，
恨不得一步迈到家中，
把喜讯告诉众亲朋，
让他们知道俺志虹，
如今成了大学生！（冲那边高喊）志虹！志虹！
程志虹（放下农具跑过来）：爸，啥事？
程玉清：你考大学被初选上了！（村民甲、村民乙听到后围上来）
村民乙（动情地拍着程志虹的肩膀）：嫂子我不是乱吹牛，看
人看事看透骨头！
村民甲（竖起大拇指唱）：
志虹志虹你真行，
大学发你“通行证”！
村民乙（竖起大拇指唱）：
志虹志虹能力强，
为咱爷们（儿）争了光！
志虹，看你平常说话做事像个大闺女似的，想不到你
是猪八戒吃了磨刀水——秀（锈）气在肚里呢！丑
话讲前头，你给不给喜酒喝？（很多人围了过来，一
起附和着：对，得给喜酒喝！）
程志虹（说话吞吞吐吐的）：考个学……又不是娶媳妇……
村民乙：哟，舍不得呀！大兄弟，瞧你把娶媳妇看得有多重！
考上了大学，还愁找不到媳妇？（转向程玉清）大
叔，这回，你老的花红彩礼钱省下一大瓜吧？（作出
一副滑稽相）咹，你是谁家的闺女？长得还可以，就
是没文化，不要不要。咹，你么，咱俩是高中同学，
可当初你眼眶子高，看不起俺，现在俺又看不起你
了！（大家一阵哄笑）
程玉清：侄媳妇，瞧你这张嘴像说莲花落似的。
程志虹：嫂子，你不要能，我跟志星大哥说一声，让他揍你个
满地找牙！
村民乙：想不到一个男子汉竟是个红脸汉。（唱）
志虹志虹你别气，
嫂子说话当放屁，
全村人都知道俺高敏妮，
就是一个直肠子驴，
跟男人这边生罢气，
扭过脸来笑嘻嘻。
玉清大叔，以前你找到俺的门，让俺给志虹兄弟介绍对
象，现在翻个个了。这些人呐——（唱）
眼眶子高得像洋马，
自己穷家攀富家，
要是男方无工作，
“不”字便会蹦出牙；
要是男方有工作，
满心欢喜不讲价，
花红彩礼甭提啦。（程金山上）
程金山：孙媳妇说话像打雷，两张嘴皮锤对锤，离老远就能
听到叮叮咣咣响！（众人大笑）玉清，听说志虹考上
大学了？（程玉清点头）好，好！这是咱们老少爷们
儿的光荣！
程玉清：大叔，要不是改革了招生制度，考大学，咱这当“臭
老九”的想都不敢想。
程金山：玉清，只要政策不改变，你家丫头不愁迈不进大学的
门。打小，人家都说你脑子笨，没有出息，可你争
气， 发誓要把学问吃到肚子里。夏天，你用凉水洗
脸；冬天，你拿雪擦脸；看书困了，就用手往大腿上
掐。那时你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没有鞋穿，下雨天赤
着脚丫子上学。吃饭方面更是寒酸，带上几个剩馍馍
就对付过去了。不吃这般苦，哪来今天的你？（凑
近，低声问）玉清，玉立的儿子不是也去考了吗，
他咋样？
程玉清（小声地）：大叔，不瞒你说，雪虹没挨边。大叔，你
见了他一家人，千万别哪壶不开拎哪壶，他一家人讲
脸面。
程金山（笑笑）：放心吧，俺不会装半彪子的。
【幕闭】
第七场
（程玉清家。
志虹妈（手搭凉棚看了看，念白）：
大椿树，粗粗的桠，
飞来喜鹊叫喳喳，
叫得俺心里直扑腾，
叫得俺心中乐开花，
乐—开—花！（唱）
志虹参加高考被预选，
当妈的知道后乐翻天，
录取通知书迟迟不露面，
俺心里七上八下有点儿悬。
难道……难道……
程玉清（推着自行车上）：志虹妈，哈哈哈！
志虹妈（迎上去）：未进家门，你那张嘴就笑得合不上了，啥
喜事把你乐成这个样子？
程玉清（扬起通知书）：志虹被大学正式录取了，我能不
高兴吗？
志虹妈：这是真的吗？你不会逗我玩的吧？
程玉清：这是啥事，我会骗你？
志虹妈：那快快告诉志虹一声，让他老早知道。（朝幕后喊）
狗蛋子，去喊你志虹叔叔回来，奶奶给你糖吃。（唱）
小孩没走盼他走，
走了又觉心里愁，
家里剩下俺一口，
孤孤单单好难受，
渴了谁给端杯茶，
感冒发烧谁伺候？（难过得揉起了眼睛）
程玉清：你这个人是看林黛玉看多了吧，怎么如此多愁善
感呢？
志虹妈：俺这不是高兴的嘛！
程志虹（肩扛着劳动工具上，唱）
学文化俺不败给任何人，
干农活俺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能文能武是立身之本，
不管啥时代都是天道酬勤。（走进家门，刚好看到了
适才的一幕）妈，你怎么哭了？是不是爸……
程玉清；志虹，别胡想，我怎么可能欺负你妈呢？你妈她这是
高兴得流泪！（把通知书递给儿子）
程志虹（情不自禁地）；哈哈哈，我考上大学了！哈哈哈，我考
上大学了！
志虹妈：看把你乐的。（再次揉起眼睛）
程志虹：妈，现在，咱们国家百废待兴，急需人才，我能不站
出来让祖国挑选吗？我考上大学，你应该为儿子感到
高兴才是，可看你的表情，倒像是有些难过。
程玉清：志虹妈，孩子能考上大学，这种事情在前几年俺想都不
敢想啊！为了志虹的前途，你和我都没少踢程玉立的
门槛，我记得有一次，为了求他帮忙，你差点儿给他
跪下。（愤愤不平地唱）
为了孩子咱没少求人，
低三下四矮人几分！
眼睁睁地看着人家孩子，
上大学的上大学，
当工人的当工人，
唯独咱闺女儿子，
年年岁岁，
仍旧住在“地球村”！
志虹妈（接唱）：回想那时候的事好想流泪，
咱老百姓的孩子受到压抑，
喝的“墨水”再多等于是个累赘，
只配在家亲吻土地，
你说让人生气不生气？
程玉清：志虹妈，听你说话的口气，你是想通了？
志虹妈：想通了。
程玉清：那好哇——（唱）
孩子们展翅往天飞，
你我应该当风力，
吹着他们快快去，
奔向那光辉新天地，
像鲲鹏那样翱翔万里，
在碧海蓝天中搏击风雨。
程雪玉（背着书包上）：妈！妈！
志虹妈：鬼丫头，叫魂呐！
程雪玉：妈，我的魂好好的，不用叫。我想告诉你的是现在，
哥哥 考上大学了！
志虹妈：不用你说，我早知道了，你爸早就告诉我了。雪玉，
去买挂鞭炮，咱要好好听个响，让全村人都知道这事。（程雪玉应了一声，下）
程玉清：志虹妈，咱别这样闹腾好吗？东头他大伯要是知道了，
心里不好受，雪虹他……算了，不提它了。
志虹妈（固执地）：我就要放，就要放！好好气气他，灭灭他
一家人的威风。前几年，他们一家在老少爷们儿面前
可没少显摆，到处炫耀，闺女如何如何，儿子如何如何。程玉清：咱别跟他计较这个，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姓程的后
人，一座老坟烧纸。咱俩还是去安慰安慰他们吧。
【幕闭】
第八场
（程玉立家。程玉立坐在那里闷闷不乐，程雪虹垂头丧气。
张云（唉声叹气）：雪虹，这凭考试上大学，当妈的是老水牛
掉在井里头，有力使不上。能托的人咱都托到了，可
政策铁面无私，谁敢开这个“后门”？（拿起鸡蛋）雪
虹，吃点吧。
程雪虹：妈，再好的鸡蛋，考不上大学，吃着都没味儿。
张云（叹着气唱）：雪虹——
有道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风水轮流转转到玉清的田地里，
凭考试上大学志虹好风凭借力，
咱泥腿子干部的孩子没法和他比。
志虹这孩子心内秀气，
打小就知道用功学习，
下河摸虾他不去，
上树掏鸟没他的份。
你不愚蠢也聪明伶俐，
但过于顽劣不讲学习。
罢，罢，罢，
过去的事情咱不提，
放眼未来咱东山再起，
雪虹呐——
咱吃苦卤换来蜜糖水，
考上大学光耀门楣！
雪虹，只要你下定决心回头复习，爸妈坚决支持你。
（再次把鸡蛋递过去，程雪虹仍旧置之不理）
程玉立（恼火地）：我的小少爷，非要你妈跪下给你磕头吗？
程雪虹（倔强地）：我不要你管！
程玉立：我看你这孩子是属破车的，三天不捶就散架了！
程雪虹（伸过头）：你打，你打！你把我打死吧，我正不想活咧！张云（推开程玉立）：瞧你那个样，好比一条吃人的狼！你就
不能好好劝劝孩子？
程玉立（余怒未消）：他把我的脸都丢尽了，我还劝他？
张云：不想劝，你就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雪虹，你不才二十
出头吗，有的是机会。这回，妈让你去县城里的学校复
习。
程雪虹：志虹哥才复习一个月就考上了大学，我复习半年时
间，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妈，我……我还有脸去复习吗？
程玉立：有志气和志虹比个高低，不必拿你妈出气。
程雪虹：我不光拿她出气，还要拿你出气。（唱）
我考不上大学怨你个老东西，
是推荐这股风吹的我意乱神迷。
两眼向上瞟看起过谁，
睥睨一切经常吹嘘，
认为自己如何了不起，
目中无老师，
知识当仇敌，
不学无术还沾沾自喜。
张 云：你这孩子，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爸呢？
程玉立：好，好！是我害了你！嫌不解气，拿巴掌朝你老子脸
上扇吧！（程玉立刚把脸伸过去，程玉清来到了，看
到了这一幕）
程玉清（规劝程玉立）：大哥，你这是何苦呢，孩子考不上大
学就够苦恼的了，你应该好好安慰一下他才是。
程玉立：为了安慰他，我唾沫星子都耗干了，还还怎么安慰他？我……我总不至于给他跪下吧？
张 云：你连一句温柔的话都不说，那也叫安慰？
程玉清（走到程雪虹身边）：雪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怎
么可以这样任性呢？
程雪虹（流着眼泪唱）：
分数线，分数线，
择优录取它把关，
上线进大学，
线下抛一边，
两分之差，
大学与我无缘，
哎嘿哟，
大学与我无缘呐！
程玉清：雪虹，别再难过了。（唱）
我国目前教育质量低，
高等教育没普及，
青年人哪会都进去，
毕竟有走有剩余，
考大学要有个正确态度，
不能像范进一心想中举。
四个现代化需要各种人才，
在农村也有用武之地。
自暴自弃将会无所作为，
只有坚持不懈顽强努力，
才能到达目的地。
雪虹，这是大叔给你找的报纸，上面登载的几篇
文章都是参加高考落选的青年写的，你不妨看
一看，学学他们对待人生的态度，对自己也是一
种很好的启发哇！
程玉立（内心独白唱）：
大道理谁都会说几句，
自己孩子考上了大学当然心中欢喜！
张 云（接唱）：
骑驴哪知步行的辛苦，
摆渡的哪有坐船的享福？
程玉立（接唱）：
玉清做事亏良心，
把咱雪虹当陪衬，
名声上给他辅导课，
其实白白度光阴。
张 云（接唱）：
谁有本事谁是君，
谁没能耐谁当孙，
不怨天来不怨地，
怨俺雪虹心太笨。
罢了！罢了！罢了！
玉清咱不再供第二春，
复习功课我去求别人。
（幕后传来程雪兰的惊叫声：“爸！妈！快来呀，哥哥喝药啦！”。一家人惊慌失措地跑过去。
程玉立（作拉车状，内心独白地唱）：
谁都想出人头地，
可命运无情偏不让你如意，
雪虹这孩子一心要往高处飞，
谁承想一头扎进稀泥里，
这回他要是小命保不住，
我……我……我……
张云（拍打着车框催促）：想啥呢，还不快点儿拉着孩子去医
院，去晚了就没命了！
程雪虹（猛然间从车子上坐起来）：爸，妈，你们别去了，我……我吓唬你们呢，我喝的是维生素c。
程玉立、张云（过度吃惊地）：你……你这孩子！
程雪虹：爸，我已经没事了，你还要把我拉到哪里？
程玉立：把你拉到城里的学校去，复习功课，明年再考大学。
【幕闭】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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