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教授同行的日子

第一次见到大学教授,是同行第一天用早餐时,彼时,还不知道会有3600公里的相伴相随。

一个维吾尔民族风格的自助餐厅,我们几个山东旅伴儿集中在中间部分的圆桌旁,听到维吾尔族女侍者用浓厚的羊肉串味道的汉语问道:“谁没有交早餐票?两位”。接着,一个热心的声音,用标准的普通话问:“早餐票,你们俩交了吗?”

背对着那声音,猜想是目之所向,声有所问,接着是很南方的声音:“----,不要这样说我们的啦”。

前面是回答,后面似乎有诘责,忽然感觉到一种很不爽的“小气”,鲁迅先生皮袍下藏着的“小”,是以钱论善良,而南方人的“小”在语言中,在柔软的维护自我、呵责别人:“你不要这样讲的啦”。

如若是我们,面对这情形,大概只会澄清自己,答一声“交上了”。帮助问询的人仅仅出于热情帮助维族女侍者,绝无苛责之意。

后来上了同一辆车,才知道“不要这样说的啦”是“阿拉上海人”。北方人敦实、直爽、热情、豪放,这种大大咧咧和南方的细碎、尖利、相对维护自我的声音不同。

导游在解说中偶有提问,一般是自问自答的多,但是上海朋友常曲折婉转地随声附和,有时是长长的感叹,有时是短促的解释,有时是由答案生发,这便给相对安静的讲解增添了诸多色彩。

上课也常有这样的情形,老师讲到某问题,常有几个人便朝着某问题敞开的讨论,其远其深,足足脱离老师十万八千里。但教授是四个上海朋友中唯一的男性,很少参与讨论,他只是回答别人答不了的深奥问题。他应该是班里的高材生,一般不答问题,只要答,便会一鸣惊人。

由衷佩服他,是从看到他拿着书开始,蒋勋先生有一本书叫《带着金刚经去旅行》,他的旅行是常年与经书为伴的。因为打算用心体会遥远的新疆,还打算随时记写下不同的风俗人情,所以带纸带笔,唯独没有带书。但是他却带着书,没有看到书名,但就其对书的态度,便知道,绝非哗众取宠,是一个真正的爱读书的人。

后来遇到互动,便感觉他懂得颇多,作为历史地理盲,旅行真的只能看植物,动物,蓝天,白云,黄沙,绿水,其他要追根溯源的,要找寻地貌成因的,往往都不在智商范围之内。知道记忆力衰退,跟随导游讲解,随手记下不少。无奈,原本脑子贫瘠如戈壁滩,被导游硬生生撒上种子,没有宽厚的知识形成阳光、雨露做营养,恐怕也难以生根发芽,仍然支离破碎,无法连缀成篇,但是仍然是速记了一些,至于将来看不看、能不能找到,那是后话。

车上的人逐渐熟识了些,听他和后座聊天,才知道他是某师范大学教授,65岁,属于学校返聘,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读书、写书,忽然想起善于独处的上海哲学家、学者周国平先生。教授的孩子在美国亚马逊工作,太太是某医院管理层,工资比他高两倍。学识高、家庭条件优越,但他们不恃才傲物,也不因身价高而高调行事。

他是八十年代留洋的研究生,这不免让我们肃然起敬。80年代,我们还在农村小学里坐着小凳子,在板凳上写着“a、o、e”,他已经带着文化味十足的金丝边眼镜漂洋过海求学了。何止天壤之别!

他太太坦言,股票亏了几十万,老公从来不抱怨。是抱怨于事无补,还是太太本来就是家庭主要经济来源?教授说,100万买的一套房子,卖了600万,赚了500万,这点钱算什么呀?有钱和没钱真的不一样,有钱人做事讲理都显得宽厚、周全、大度。

每到购物环节,总是太太看中,先生去刷卡付款,然后拿着付款小票再去寻找太太,其他时间教授就在休息处静坐看书,始终保持沉静、内敛。太太也说,之所以购物,也是为了导游能有钱赚。分明看到她手腕上的确有一个玉镯。

很少看到教授夫妇站住拍照的情形,感觉那是真正的用心旅游,不是用照片记录“到此一游”。但在坎儿井,看到他与太太牵手拍照,太太姿势优美、微笑、自然,教授却无法配合摆出相应的姿势,虽然拍照者再三调动情绪说“笑一笑”,但教授依然严肃有加,身体僵硬。人无完人,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呀。

虽然从未有过一次正面交流,但是,感觉教授也很热心,丢三落四的我,将记东西的纸片不小心丢在过道儿里,他说“你的东西”,他用手指了指,我赶快捡起来,心里很是感激。

天山天池的景区,上海朋友玩得最开心,教授夫妇看到了飞龙瀑布,母女俩去了马牙山,那是唯一一次上海朋友略微迟到的一天,他们看到了我们没有看到的景致,在精打细算方面,我们的确不如人。

在园林宾馆,我们去看果园晨曦,遇到上海母女俩,她们很珍惜任何一个外出的日子,绝不会在房间里空耗时间,错过美景。

最后一天自由活动,选择博物馆,还是拜上海母女所赐,女儿问,馕文化博物馆在哪里,我们才受到启发,放弃大巴扎购物,去博物馆,了解一下新疆被黄沙尘封的历史。

博物馆里人流拥挤,匆匆一瞥就和南方旅伴儿走散。如此同行3600公里,再次遇到恐怕也难以认识。

人生就是一趟长途列车,不断有人上车、下车,相伴相随无论多长多短时间,“相逢就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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