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家拳研讨:不可说,不可说
2009年9月24日 阴
今早5:45分到达体育馆前,阳子湖水波不兴,映着东方有点灰暗的曙光。站的过程中,时不时落下一些稀疏的雨,但雨点很大,不得不换了三个地方。
拳打完时,小王问黄师一个关于站桩整劲的问题,黄师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咋整都行。据海东哥讲,他们当年跟随黄师学拳的时候,通常就是给你比划一下动作,练去吧。啥也不给你说。这几年,可能年岁大的缘故,有时还心平气地给你讲讲。
“拳本无法,有法也空。”我笑着插了一句,打破着有点尴尬的局促空气。
“谁说的?王选杰吗?”薛姐道。
“王总说的。”
“噢,王芗斋呀。”
“你看他的《大成拳论》尽是忽悠,咱们练的拳是照他说的那样做吗?”黄师道。
“真东西可能就一句话,但反过来说,如果只给你说一句话,世上有几人能相信,并遵行之。”薛姐道。
“有些东西是根本不可能用语言说清的,道可道,非常道。”我道。
“所以,佛说,'不可说,不可说。’”黄师道。
世人在内心最深处都有被忽悠的愿望,“真”之一字实在很难,我们被世俗推动着,不自主地自欺而欺人,或是欺人而自欺。
又在忽悠了,忽悠是一种不得不的生存之道。
定步冲拳200次,然后活步冲拳。冲的时候,心中流淌过几句话,“要踩住点儿”,“要把重心打出去”,当脚与手和谐一致,力就真的从地上起了,就是这个理儿。
当力从地上起,没有顺臂向前冲,而是径直冲向了头部,这就是头蒙的缘故,黄师边解释边比划。“你们以后要把拳拆开来练。”黄师做了几个示范,比如野马分鬃,搂膝拗步,活步云手。
“这样做怎样合住劲?”薛姐问道。
“你看。”黄师边示范边讲解,每一式重复着向前,大地都在颤动。
“我以前讲过,太极拳有两宝,一为猫步,二为云手。步伐走好了,两只手咋弄都是拳。所有拳招中手的动作无非就是云手的变种,一只手拨开对方的拳,另一只手再还击对方,就这么一回事。”
黄师走到我跟前,我抓住他的两臂,他微一回撤,再向前一送,我就出去了。
“噢,你是用身体打我的。”我看出了点眉目。周围的草和松树都肃肃穆穆的,远处有几个晨读的学生,不知何时体育馆周围笼罩了一圈烟雾。
“对,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有功夫人有三只手,三只脚。其实,身体的任一部位都可以变成你的第三只手。”黄师边说边在我抓住他双臂的时候,用肘一下压,我就不得不屈身弯腰,趁机,他后脚一蹬地,腰微拧,我又出去了。
“记住,这些都不是刻意做出来的,而是随心而就,如此方能不着相,不落痕迹。”
“挨着何处何处击,周身无处不弹簧。看来,佛教中说的千手观音的确存在,那就是功夫到了一定程度时候的自然表现。”我道。
“到菩萨级别有千只手,黄老师至少也有900只手了。”薛姐笑道。
“哈哈哈……”,我们大笑。
“我们为什么站桩这么久了,腰还没松开,还没听到'咔嚓’一声呢?”薛姐问道,这也是一直盘桓在我心头的一个疑惑。
“你为啥非要追求'咔嚓’呢?我问你们,腰松开有啥用?有啥好处?”我们不语,黄师双脚一分,站桩的姿势摆好,但双手背后,继续道,“腰松开的人随便一站就是我这个姿势,整个躯杆部如同坐在两腿上,站多久都不会觉着累。”黄师边说,身子边向下沉了沉,而双膝不动。
黄师边讲边随手舞了几下拳,“你们看,我打拳时,整个脚、腿、胯纹丝不动,只有腰在转动,从而连带着上体及两臂。上动是阳,下静是阴;下实是阳,上虚是阴。一阴九阳根头棍,二阴八阳是散手,三阴七阳犹觉硬,四阴六阳显好手,五阴五阳才妙手。阴阳无偏,中分线就是肚脐处。”
“所以,道家的很多东西真是奥妙无穷呀!有三个人去问道,其一说,我家还有父母。那你回去侍奉父母吧!第二个说,我母亲还在。那你回去伺候母亲吧!第三个说,我几个儿女还未成人。那你回去好好培养孩子吧!三句话让三个人都开悟了,修道就是尽好每一个职责,站好每一班岗。”
“我在上海有几个同学,有次他们笑说,'你干脆出家吧!’我说,'不,我还贪恋红尘,还未看破红尘。’”黄师露出狡黠的笑。
“人放下很难,有一同学,家中变故,无以解闷,买一小狗,起名'放下’。每天下班回家都抱着小狗,'放下呀,放下。’让人把世间看破,放下名利,几乎不可能。”薛姐道。
“所以,佛一直劝导人们要活在当下。”黄师道。
“其实,履行义务就是修道。按照圣经的说法,人一出生,就与神签了一个合同,人的一生都是在履约,若你违约,神就降灾于你也即惩罚你。所以,每一天的生活与工作,都要认真对待,就是在完美地履行义务,就是在修神的道。一个人住在深山,住于庙宇很容易,但能生于滚滚红尘而不迷惑,不失其自性本心,就难了。”我道。
是啊!活在当下就是不回忆过去,也不瞻望未来,就是细心把握眼下每一秒钟,做到这一点,就是所谓的戒;有了戒,自然就处于定中,慧也就出来了。总之,戒是一个过程,定是一个点,把这个点化为时时刻刻的状态,慧就是把定化身千万,忽悠世人,是示之于人的。
“现在,很多人敢于自认法师,却不敢称禅师。你们知道他们有什么区别吗?”黄师道。。
“法师喜欢回忆过去,然后做一些总结,再去忽悠世人。而禅师就只是生活于当下。”我笑道。
“对。”黄师道。
远处的烟雾愈来愈浓了,天空又落下稀疏的雨点,天有多高,何处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