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什伯利 | 而前方,阴影之中,过去在等待
美国时间2017年9月3日清晨,美国诗人约翰·阿什伯利在他纽约的家中逝世,享年90岁。阿什伯利出版过超过20卷诗集,赢得了美国几乎所有的主要诗歌奖项,包括以诗集《凸面镜中的自画像》获1976年普利策奖。他的《文选》中收录了一篇评论伊丽莎白·毕晓普的文章,他将自己描述为“一个愚蠢、自产自销的超现实主义者,甚至无视超现实主义诗歌的规则和逻辑”。
今天为大家带来他的几首小诗,请欣赏
●●●●
一些树
宋国诚 译
这些树令人惊叹:每一株
都与邻居接连,彷彿言谈
化做一场凝止的表演。
因為机缘的安排
你我相遇,犹如这清晨
与尘世游离却依然
与之切合,恍惚间
你我便成為它们
试图晓示我们:
它们存在於此便足以
包含蕴意;你我很快
便会抚触、相爱、释怀。
令人欣慰的是如此的亲和
并非虚妄,我们正置身其间:
一种静寂已充满声响,
一张帆布已然浮现
彼此应和的笑容、一个冬晨。
置于一片迷离的光中,移动,
我们的日子披着这般缄默,
这些音色似乎是它们自足的辩护。
在另一个时间里
王伟庆 译
实际上是因为你停了下来,
但并不需要这么做,
林子里不是太暗,可你
还是停了下来,然后再往前走一点,
仿佛存心要让停止这个想法尴尬。
到那时,这里的一切,
统统卷入了黑夜:
小汽车把主顾们放在剧院的前面,
那儿,灯光增强,然后凝缩成
小小的银色,然后是倾听。
一种涂脂抹粉、土里土气的诗歌
符合那样的描写,但又不
完全是那样。不存在什么迅捷,
但事情完成得很快。
我童年生活的卡通时代
变成了一捆印刷品;看啊,
这东西上面印着什么?
谁知道它会成为什么?
此时它喘着气,仿佛挂在线上的一条鱼。
无疑,这幅肖像比你希望的
还要华而不实,但所有
主要的方面都在里面:
那儿,你在瀑布底下弯腰,
仿佛在青苔中读着
小小的符号,于是一切都苏醒过来,
但来得静悄悄。没有办法把它记录下来。
霜
王伟庆 译
陷在错误的梦中,你迈出了一条
小巷,踏上一条宽阔虚弱的大街。
镜子从树上坠落。是时候了。
又该给这混乱的开始和静止
提供资金了。但流言喂养了它。
所以遥远的道路总是崇高的,
为一些人点亮明灯,而对另一些人,
它是一幅关于渴望和苦恼的奇妙的景象。
与此同时,惟一重要的
高大之物拆散了自己:
它处处透明,而有时,
对那些将投在他身上的景色,
它是模糊的,更加美丽的。这就是
密室,那儿,过去只有国王
能来,而如今,两三个年轻人可以
坐在那儿,惴惴不安又舒舒服服,谈论着
自行车,骨头:任何比较小的东西。这非常好,但黑暗
似乎来得更快,更多地聚集在这个意外的
地方,这个地图上剪下来的一个名字。
于是你开始变得紧张。
其实不必如此。事情在别处更加离奇。
这儿,在黑暗之中,秘密的保守
是稠密的,这就是一切。还有几个普通的
名字给周围的事物:甚至它们也不是非用
不可。只是我希望
有一种办法能使我不会变得更加有思想
不会碰伤那片有一个理由的
清楚的阴影。我穷吗?
上帝是不是不再欢迎我了?
这里有足够的深绿色来覆盖我们。
但我们对结束是否总是无言,
无法说出熟悉的事情。
香根草
王伟庆 译
岁月缓缓通过,如一担干草,
当鲜花吟唱着它们的台词,
梭鱼在池塘的底部搅动。
钢笔摸上去是凉凉的。
楼梯向上旋转,
穿过破碎的花环,保持着在字母表的
字母中蒸馏过的忧郁。
现在该是冬天了,它的棉花糖
宫殿,还有嘴边关心的
话语,前额和面颊上粉红的污点,这颜色曾经被称做 “玫瑰的灰烬。”
有多少蛇和蜥蜴蜕掉它们的皮,
为了让时间就这样流逝,
深深地沉进沙子,然后蜿蜒流向
结局。一切都进行的如此顺利,如今,
哎,它就这样在手中散开,
当变化说了出来,锐利
如喉咙间的鱼钩,而装饰好的泪水涌动,
通过我们流进一只叫做无限的脸盆。
一切都是免费的,大门
有意在那儿敞开着。
不要跟上去,无论什么你都能得到。
在某个房间里,有人在检查着他的青春
发现它枯燥而且空洞,摸上去有许多孔。
啊,让我和你在一起吧,除非野外
拥抱我们,联合我们,除非
抓鸟的人放下他们的细枝,
渔夫们收回他们光滑的空网,
而其他人加大了篝火周围这巨大的
人群,就是这种情况
开始对我们意味着我们,省去了
树叶间的叫喊,那些最后的银光点点。
上个月
王伟庆 译
保障没有改变——只有
一片片灰色,在这阳光跌落的地方。
房屋似乎更重了,
既然他们己经离去。
事实上,它在记录的时间内变空。
曾经产生平局的时刻,
一场比赛退去,缓缓地退进黑夜。
未来学院正在打开
一扇扇门,立志
要让不结果实的阳光涌进殿堂
椅子与书本和论文一起高高摞起。
稳重的那位是这个月反复无常的那位,
它证实的特征是,
一种永恒的价值已经易手。
而你可以有一辆新车,
一副乒乓和一间车库,但小偷
奇迹般地偷走了一切。
在他的书中,只有一张叛逆的照片,
而花园里,到处是叫喊和色彩。
这些湖畔城
郑敏 译
这些湖畔城,从诅咒中长出,
变成善忘的东西,虽然对历史有气。
它们是这个概念的产物;比如说,人是可伯的。
虽然这只是一例。
它们出现了,直至一个指挥塔
控制着天空,用巧妙浸入过去
寻找天鹅和烛尖似的树的枝条
燃烧着,直到一切仇恨者变成无能的爱。
那时你留下来陪伴自己的意念
还有午后愈来愈强烈的空虚感
它必须被发泄向别人的窘迫
那些人象灯塔样飞过你的身边
夜是一个站岗的哨兵
你的时间至今多半用来玩创造性的游戏
但我们有一个为你拟好的全面计划
譬如说我们想把你送到沙漠的小心,
或者狂暴的大海,或将他人的接近作为际的空气,
将你压回一场惊醒了的梦,
好象海风抚摸着孩子的脸。
但“过去”已经在这里,你在孵育自己的计划。
最坏的情况还没有结束,但我知道
你在这里会幸福的,这因为你的处境
的逻辑可不是什么气候能耍弄的
有时温柔、有时飘逸,对吧。
你建立了一座山样的建筑物,
沉思地将你全部精力倾注入这纪念碑
它的风是使花瓣硬朗的欲望
它的失望喷发成泪水的长虹。
乔·利维坦
王伟庆 译
仅仅因为我戴着一顶巨大的帽子,
帽顶的毛下有一颗木扣,孩子们的叫喊
就向我涌来,穿过我。此时的季节
并没有给好奇的零时刽子手提供其他景致。
在他的房间里,他们谈到绳子。他们滑过窗口。
我已经看见了,并且知道
坏的结局和好的堆在一起。它们在未来,
所以不可能很远。
这里的河岸相当陡峭,
把它的影子投在河床上面。
一次探险,一次郊游,它们也许是值得的。
我们本来可以做几次愉快的旅行。
然后,他拿走一只蝙蝠和一些蛤蜊,
在希望是门的地方总是沾满盐水强烈的恶臭。
里面也一样。窗框己经卸下,我是说
他可以和我一起通过,而我们依旧看不见自己。
里面有陌生人的静物画
王伟庆 译
来吧,乌尔里克,天空巨大的
八边形正从我们的上面通过。
不久,这个世界也会移动。
你的风流韵事,它是什么?
不过是茶壶里的一场暴风雨。
但这样的风暴释放出
奇怪的共鸣:上帝的力量
缩回到无限小的根部,
悬挂着,如蜜蜂的轰鸣,
如桦树,在无风的秋日,
垂下它乳白色的叶子。
把这些叫做现象或琐事,
遥远如天堂闪光的残败,
但巨大可怕的框架依旧在那儿
充满悔恨,充满稻草,
或在另一个层次上充满落雪
吟唱中那转瞬即逝的优美。
你善于说服他们
和你一起歌唱。
你的上面,马在吃草,忘却了
谷仓里面的日光。
爬山虎悬挂在岩石的表面。
尖尖的房顶一片白色。
如今,全戏的角色都是虚构的,
而前方,阴影之中,过去在等待。
残忍的形象
王伟庆 译
这是一个高度的问题;或许是
纬度的。我看见他们离开办公室。
七点钟,他们潇洒地启动车子,
去同一些小图案和古怪倾斜的固定物
共度黄昏。可信的什么?是我说的,
或更可能是你问的,是否可以
从这些之中解脱出来?噢,是的,
一个男孩说,你可以暂时迈出去
走进大厅。咒语把某种宽慰
和古老的尖叫带进夜晚,
而夜晚以前不在这儿,也不是这样的。
对它更正式、更严肃的方面,这仅仅是
一个替身。这里有部分的对称。
过后,你抗议了:我们怎么会这样
来到这里,无法停止交流?
是不是可以让孩子们等着听
野草向里倾斜?等着听受冻的老鼠
直到黎明?如今,每座院子都有树
每颗心都有情人,只有我们
不知道怎样占据夜的帐篷
才能使必须过去的都会过去。
photo©Francesca Vinzia
编辑 | 武佳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