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第065期 赵明宇小说||二拧
二 拧
赵明宇
我蹲在墙根下晒太阳,刚打个盹,手机响了,是我弟弟二拧打来的。二拧说:哥,你帮帮我,在咱们村里弄十几亩土地,我想建个养驴场,养驴。
我说你的脑袋是不是让驴踢了?怪不得大家喊你二拧,你的脾气就是拧。你不在武汉当你的老板,回咱这个穷地方养驴?二拧在电话里面嘿嘿笑,说咱家那个穷地方,年轻人都出来打工,玉米秸秆当柴烧。我手里有了些钱,想回家干一番事业,把玉米秸秆利用起来。
我又一想,二拧回来创业,肯定不会亏待我这个亲哥哥。再说村里年轻人大都出去打工了,好多土地荒着呢,我小舅子是村长,弄地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我跟我的小舅子一说,我的小舅子一拍胸脯子,就把这事儿办妥了。
二拧把他的服装厂交给老婆打理,一个人坐火车回老家元城养驴来了。二拧保养得白白胖胖的,一见我就说,我调查过了,驴皮实,很少得病,就是投资高,周转期长,经营好了肯定能赚钱。二拧买了一辆三轮车,换上旧衣服,蹬着三轮车联络建筑队,买建材,盖驴圈。
我为他看守工地,有村里人来这里,递给我一支烟说,需要几块砖,垒个鸡窝。还有的说家里的房顶漏了,需要一块塑料布。都是乡里乡亲的,又给了我好处,我当然给面子。二拧在武汉是老板,不会在乎这点东西的。可是来要东西的人太多了,有一次我小舅子和一伙人带着两瓶酒来找我,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将来有驴肉吃了。他们把我灌醉,工地上的物料被抢空。
二拧回来很生气,一边说我犯浑,一边给武汉打电话,让老婆打钱过来。二拧说,哥啊,我并没有多少积蓄,就这些钱了,你可得帮我啊。我嘴里嗯嗯,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看他。
买来的第一批驴被检查出带有传染病,必须把驴销毁。二拧刚兴奋一下的心被浇了凉水。杀驴那天,场面好残酷,我小舅子咂巴着嘴说,奶奶的,可惜了这驴肉,可惜了这驴肉啊。
二拧临走跟我说,哥,这块地给我留着,我有了钱,明年还要回来创业。
过了一年多,二拧踩着遍地春光又回来了。他把三轮车擦得锃亮,说哥啊,咱们不养驴了,种藏红花。二拧又忙活起来了,雇了十几个留守妇女帮他耕地、播种。藏红花长出来了,二拧戴着草帽,站在路边说,到秋后,挣了钱,全村人都来种藏红花。我负责技术和种子,大家跟着我一起发财。
二拧蹬着三轮车买农药、买化肥,被阳光晒得黑黑瘦瘦的。藏红花第一次在我们这里落户,兴奋地成长。二拧带着我风风雨雨忙活半年,却找不到销路,望着堆积如山的藏红花一筹莫展,只好低价卖到了安国。
一大群妇女像鸟儿一样围着二拧,叽叽喳喳地要工钱。二拧给她们开清了工钱,又要回武汉了。他说,哥,咱去给爹娘上坟吧。
路上我问二拧:你放着老板不做,干嘛放不下这个破家?二拧没有回答。
跪在父母坟前,二拧说: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明年,等我积攒了钱,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