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有给了我勇气,我才能给你力量
说来也巧,我们外三科2病室住的4位病人,有3个是肠梗阻,这3例肠梗阻病人,都是老年男性。
6床,78岁,是一位膀胱癌晚期的病人,近期接受过放疗,停止肛门排便排气并进行性腹胀3天入院。腹部膨隆,肠鸣音弱,腹部无压痛。入院后经非手术治疗非但没有缓解,且腹胀加重,腹部立位片见广泛肠胀气并多个气液平面,经与家属沟通,与9月1日行剖腹探查。然而,非常不幸的是,术中见肿瘤广泛转移,小肠、大肠固定,根本不能提出切口外,别说结肠造口,就连小肠造口的机会都没了。术中再次与家属沟通,关闭腹腔。
8床,87岁,因腹痛腹胀停止排气排便4天于9月18日入院,病人有房颤病史40年。查体,腹胀较明显,呈对称性,腹软,无压痛,肠鸣音活跃。腹部立位平片见自左上腹至右下腹有高度扩张的肠袢及宽大的液平,灌肠只能灌入200ml温生理盐水,初步诊断:乙状结肠扭转。
病情告知家属,必须行手术治疗,鉴于病人高龄,还有房颤史多年,手术风险极大,出任何以外都不能埋怨医生,家属表示理解,签字后手术。术中证实为乙状结肠扭转,逆时针扭转540度,还好,无血运障碍,行扭转复位,经肛门肠减压后乙状结肠系膜短缩,关闭腹腔。今天术后第5天,已恢复进食2天。
7床,89岁,因腹痛、腹胀、停止排便排气5天于9月22日入院,11年前有肠扭转手术史,近3年出现肠梗阻3次,均于我院住院经非手术治疗痊愈,有便秘史多年。查体,右中腹见陈旧性切口疤痕,腹部高度膨隆,呈弥漫性对称性腹胀,无肠形,腹部无压痛,肠鸣音弱。腹部立位平片,左侧腹部有一个宽大的肠袢,右下腹部见一孤立的气液平面。灌肠能灌进700ml温生理盐水。
该病人有腹部手术史,且术后出现肠梗阻三次,经胃肠减压、补液及灌肠治愈,本次仍考虑粘连性梗阻,灌肠能灌进700ml液体也不支持乙状结肠扭转的诊断(乙状结肠扭转灌肠一般不超过500ml),但左腹部宽大的肠袢也只能用乙状结肠扭转解释,并且这次腹胀的程度比前三次住院时都严重。建议手术治疗,鉴于病人89岁的高龄,麻醉、手术风险极大,术中出任何以外绝对不能找医生的麻烦,才敢为之手术,家属权衡再三,签署手术知情同意书。
手术与今天17:30进行,术中证实为乙状结肠扭转,扭转360度,肠袢高度膨胀如碗口粗,无血运障碍,行扭转复位,经肛门肠减压,乙状结肠系膜折叠,手术不到1小时。
三个病人,不一样的命运。
6床膀胱癌,腹腔癌肿广泛转移,手术无从下手,医生无所适从。梗阻不能解除,自然术后腹胀依旧,且一步步恶化,肚子胀的像鼓一般,每次查房,病人都央求着让我们想想办法,看着病人无助的眼神、痛苦的表情和对生存的渴望,作为医生,真的感到很无奈。
我耐心地、默默地倾听着他的诉说,又不能告诉他本人真实的病情,只能安慰他,这个病得慢慢来,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更合适的话语,去抚慰他近乎绝望的心。
他的几个子女都很孝顺,得了这种病实属无奈,其实就是作为临终关怀,在医院里慢慢熬着,尽可能减轻病人的痛苦。
病人完全性肠梗阻,不能进食,液体输多了腹胀还加重,所以只能靠有限的液体补充延续病人的生命。每到夜晚,肚子胀得都不能睡觉,活着真的好累,我都替他感到难过。
7床和8床就不同了,尽管一位87岁,一位89岁,都是能治疗的病变,通过手术能解决问题。
两位年龄都接近90岁的病人,其中一位还有房颤病史,尽管术前做了充分的评估,手术是冒很大风险的。俗话说,瓜熟蒂落,近90岁的年龄,各脏器都老化了,像熟透的瓜,即便没有额外的打击或创伤,都随时有心脏停跳的可能,能闯过手术这一关,可能继续生存几年,过不了这一关,就有可能人财两空。
不是医生不愿意给你做手术,而是害怕冒这个风险。特别是当今险恶的医疗环境,治好了病你好我好他也好,治不好动辄就拿医生说事,动不动就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更有甚者,纠集社会闲散人员到医院无理取闹,打打杀杀,医生也是父母所生父母所养,也有老婆孩子,谁不知道平安是福。
医疗行业是个高风险行业,疾病的不可预知性和不确定性是其特点,手术做与不做,要看风险与获益那个占主导,但更多的时候,风险和获益是成正比的,往往风险越大获益越高。换句话说,有些病,不开刀是清等一头,手术做了,闯过了围手术期这一关,有可能是柳暗花明。
做最坏的打算,朝最好的方向努力,这是我们的宗旨。
医生是人,不是神,疾病能否治愈更多取决于疾病本身和病人的身体状况而非手术本身,一些手术并发症的出现与否受诸多因素的影响。
当然,治病救人是医生的职责,敢于冒险是缘于对生命的敬畏,然而,只有病人及家属给予医生很大的信任,才能使他们放下心来敢于去冒这个风险。
有的病人家属好问医生手术有几成把握,术后能活几年,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特别是恶性肿瘤,预后取决于肿瘤的分化程度,病程的早晚,淋巴结转移情况,有无远处转移,身体的状况等,只有通过综合评估,才能给出譬如三年生存率多少,5年生存率多少等等,怎能手术还没做就能给出术后能活几年的结论呢,医学是一门科学,医生也不是算命先生。
其实,医生能治好的病种是有限的,更多的时候,是尽可能延长病人的生命,缓解病人的痛苦,让病人能够尽可能地有尊严地活着。
这两例高龄乙状结肠扭转的病人,之所以我们敢拿起手术刀,去冒这份风险,都是因为沟通后家属对术中术后可能出现的任何情况、任何意外都能理解。正是基于给了我们足够的勇气,那么,我们也才把这种勇气化作一种力量,最终传递给病人。
2017年9月23日 21:5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