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续：孙少平的诗和远方（01）我的梦想在大牙湾
一.我的梦想在大牙湾
我决定要回大亚湾了，自从收到金秀的信，我就一直困惑苦恼。苦恼不知道该怎样给金秀回复，但可以决定的是：无论怎样，我都不能接受金秀的爱情呼唤。可是，我该怎么向金秀回复呢，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收到一个姑娘的表白信，装作无事一般，不表态呀！金秀是一个那么好的姑娘啊！我该怎样回复她，才不至于让她受到伤害呢？不能，绝不能简单地拒绝金秀强烈的爱情。
我是看着金秀一天天长大的，金秀和妹妹兰香的友谊我也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上的。我和金波的亲如兄弟，兰香和金秀亲如姊妹。这是天然造就了我们之间不可割舍的感情，金秀的表白，使我意外，更是我倍感珍贵，我怎能用三言两语来拒绝这份爱情！
我终于写好了给金秀的一封长信，但我心里并没有办完了一件事情的轻松和享受，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这个夜晚，是我离开省城，离开兰香、金秀的不眠之夜。我拒绝兰香帮我调离大牙湾煤矿，拒绝了金秀炙热的爱情。天明之后，我将离开这家小旅店，回到我阔别了几月的大牙湾煤矿。
我翻来覆去，在床板上折腾，眼前一会儿是兰香的声音，一会儿是仲平的声音：“二哥，我知道你的性格哩。但你现在受了伤，继续在井下劳动身体怕吃不消了。你到这里来，找个稍轻松一点的工作，有个什么，我们也能照顾你……”妹妹的诚恳挽留，我只是笑笑，说：“我现在这副尊容，……实在对不起这么漂亮的城市……。”
这个夜晚实在是够长，我再次翻了一个身，闭上眼睛，默默，默默地深呼吸，心里说：睡吧，睡吧！明天要早起赶火车呢！可是，可是又一个声音回绕在耳畔：“这就是我的专业！哥哥，你放心，一切都有我哩！”
“秀……”我叫着她的乳名，但不知该说什么。
“哥，我爱你……”秀把一封信交到我手上，脸红耳热地说：“这是……给你的信。”我再次闭上眼睛，发出一声让心灵颤抖的叹息……，我在心里喃喃自语：秀，哥希望你过得更好，哥祝福你了！
那是一九八四年的最后一天，天气刚刚进入数九，大地还未上冻，同城下了一场薄薄的荒雪，太阳一出来，那层薄雪便融化了，地上潮润润的气息，给人以舒爽的感觉。大牙湾的矿工们都沉浸在这新旧交替的节日的欢快气氛中。也就是这天，几个年轻的矿工多喝了几杯，有些微醺地来到下井必经的坑口会现场。他们都是要下井挖煤的，按照规定，喝酒是不能够下井的。但这是元旦节日，节日期间下井工作，工资可以翻倍，甚至还有高额的下井补助。少平作为班长，心一软，就迁就了那几个喝酒的矿工，——没有按照规定，拒绝他们下井。
也就是这个元旦节，我所带领的采煤二班在井下干活儿时，一块硕大的煤矸石摇摇欲坠，向一个协议工砸下来。我一直都在注意着那个喝多了酒的矿工，就在那瞬息间，我一掌就把协议工推进了老坑，而我自己却失去了知觉。听说是安锁子背着我，几个矿工连搀带扶，把我送上井口，送进医院的。幸好，煤矸石的重量没有完全砸在我的脑袋上，而是偏移了那么一点点坠地。砸在了我的半个脑袋上。不然，我也就像师傅王世才那样，永远和回归大地了。
这次事故导致我重度脑震荡，伤口划过右眼角从鹳骨处直到脸颊，横斜拉下一道疤痕，我，被毁容了。
我在昏迷中被转到省城医院，医院为救我的生命和那只失明的眼睛，请最好的专家为我手术。就是在这个医院，我得到了在医院实习的金秀最好的照顾，更严重的是，我收到了金秀那封只有四个字的表白信：“哥，我爱你……”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残酷，残酷到就连最最私有化的爱情都是那样的不可思议。金秀的爱情，令我禁不住想起十年前的学生时代。那时，我是爱上了与自己同病相怜的郝红梅。郝红梅转而去爱顾养民。
人世间最残忍的是命运的无序，而今的郝红梅却兜兜转转，在命运之神的捉弄下，嫁给了田润生。现在的顾养民深爱着金秀，金秀却反而向我表白爱情。我心里真有些五味杂陈了：养民……难道，难道，这是上天的捉弄？
金秀……，哥不好，哥不能接受你纯洁的爱。秀，这里不属于哥，哥的梦想在大亚湾。
天，终于亮了，我背起行囊，踏上了回大牙湾的旅途。
那个半山腰上的小院，——惠英、明明，脖颈上带着铜铃铛的小黑，一遍遍映现在眼前。惠英，明明……我回来了。
【待续】
#孙少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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