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p in the Air
“哇……”一声撕心裂肺，带着几分沙哑的啼哭一下子把老王从昏昏欲睡中拉了回来，揉了揉因为连续加班而又开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果然不出所料。
上飞机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身后的这对小夫妻，看样子大概是第一次带孩子出门，手忙脚乱的年轻爸爸和不停低声埋怨的年轻妈妈，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个粉嘟嘟，胖乎乎，看上去不超过一岁的小宝宝身上。小家伙居然发现这个一脸胡子拉碴的怪叔叔在看自己，甜甜的冲他笑了起来，发出奶声奶气的哼哼唧唧。
小夫妻正在忙着又要安置行李，又要找空姐要热水冲奶粉，一时间似乎有点不可开交。老王也就懒得多说什么，顺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刚好就在后排一家三口的前方。记得当时自己心里还咯噔一下，作为一个up in the air的空中飞人，其实他很怵这种情况。因为密闭机舱的气压变化，温度冷暖，以及浑浊的空气，对于这么大的小毛头实在是个巨大的考验，然后，接下来就是对于全体乘客的考验了。
现在，考验不出意外的来了。
听着后面这长一声，短一声的啼哭，后面的小两口轮流上阵，然而毫无办法。老王睡意全无，既然被吵醒了，那也就别睡了。一边活动活动有点僵硬的身体，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周围的男男女女。老话说得好，十年修得同船渡呢，能坐上一班飞机那也是缘分呐。
因为是国内航班，飞机不大，座舱布局是典型的2-3-2布局。看着自己越来越隆起的肚腩，暗暗庆幸选择了一个紧急出口靠走道的位置，至少可以舒服的把腿脚伸直。自己右手边的这位看上去应该还是个大学生吧，穿着印着大学校徽的运动服，感觉应该是体育特长生外出比赛的，不过好像同一班飞机只有他一个人是这般打扮，这个倒是有点奇怪。从上飞机开始，小伙子就戴着那个硕大的头盔式耳机，沉迷在手机游戏里，完全无视身边世界的各种变化。
小伙子右手边是一位老者，银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丝毫不乱，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嘴角紧抿，神情严肃，只不过手里捧着是一本书。老王借着整理衣服的机会，稍微向右侧探了探身体，隐约看到是一本竖排的日文书，封面有点旧，看看厚度，估计分量不轻。
左手方向隔着过道，坐着两个胖子，嗯，老王自己就是个胖子，但是这两位可比他胖多了，整个座位都被塞得满满的，好像稍一用力就要扑出来一样。看来他们和自己一样，非常机智的选择了紧急出口，图的也就是一个坐的宽敞舒服些。二位打从一落座开始，就陷入了深深地昏睡之中，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同性相吸的原理，两颗狮子头般大小的脑袋慢慢地，慢慢地靠在了一起，哦，他们终于在一起了，与此同时，两个人原本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也变得逐渐同步了，悠长而又…嘹亮，几乎要压过了前排那位大妈的全场直播了。
这大概是老王在飞机上最讨厌遇到的一类人了。你看片就看片，但是就不能带个耳机吗？打开外放也就算了，声音开小点不行吗？不是全舱每个人都要和你一起欣赏二人转啊，还有，为啥您看着看着，咋就把鞋脱了呢？在机舱里使用化学武器是对联合国宪章的极大践踏！正当老王忍无可忍，按了呼唤铃的时候，自己座位正前方的姑娘也按了呼唤铃。之所以知道是姑娘，完全是因为只有用皓腕如玉才能形容那只手，嗯，卡地亚新出的腕表也很漂亮。
空姐很快小步走过来，和姑娘耳语几句的一刻，前排露出了半边脸，嗯，很像某个老王已经想不起来名字的女明星，什么热，什么丽，什么巴，总而言之，姑娘的侧颜轮廓深邃且皮肤细腻，很有雕塑感。
空姐转身，语气温柔而又态度坚定的和正在沉迷于视频的大妈说了几句，还好，大妈倒也没有太多的言语，穿好鞋，关了手机，，放倒座椅，开始进入梦乡了，事情圆满解决。
然后，空姐转身向老王走来，问他需要什么？嗯，原本的要求已经不需要再啰嗦，本来想告诉她左腿的丝袜勾丝开线了，右腿也是，嗯，还是算了……面带微笑的要了一杯冰水，继续忍受后边孩子高一声低一声的童声独唱。
侧后方传来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在小毛头不依不饶的哭声中依然被老王准确的捕捉到，听这个打字的速度和节奏，应该是在回邮件或者写报告，不像是在做PPT，因为声音连绵不断，中间毫无停顿，且夹杂着应该是翻阅笔记本的刺啦刺啦声，提醒老王自己也还有两封报告需要尽快完成，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可以打个腹稿吧。
时间过得很快，不多久机舱广播再度响起，后面的小家伙已经哭得快没有力气了，机长通知乘客三十分钟后降落，收起小桌板，打开窗口遮阳板，扶直靠背，取下耳机……旁边的游戏迷终于结束了一场战斗，看上去成绩还不错，因为满屏幕不是烟花就是金币，五颜六色，挺好看的。
驾驶员技术很好，着陆很平，速度很稳，一边滑行一边转向，到目的地了。老王还在打量窗外的景色，不知道天气预报准不准啊，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亢奋的笑声，不知道是前排哪位大哥已经打开手机，开始谈业务了
“啥，融资已经到位了？几个亿啊？
“才两个亿啊，我和你说，你得抓紧哈！，这个项目北京那边很重视哈，下个月香港也要来人谈合作哈！”
“你……”
大哥一边讲电话，一边站起来就要打开头顶的行李舱，生怕晚了这几分钟，世界大战马上就要爆发，自己就会错失拯救地球的伟大光荣使命。而老王好奇的是，为什么如此苗条孱弱的身躯之内会迸发出如此气吞山河的做派，不过还没有等他想明白，空乘已经大步冲过来，动作干脆利索的合上行李舱盖，大哥也嘟囔着被请回了座位，继续融资去了。
突然，老王发现已经伴随一路的哭声停了，忍不住回头一看，小家伙已经在一片发动机的轰鸣声中睡着了，眼角的泪水还来不及擦去，嘴边倒是微微翘起，大概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