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滩玉人、刻纹玉版和玉龟「连载五」
2007年5月10日至7月14日,经国家文物局批准,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对凌家滩遗址进行了第五次发掘。张敬国继续担任了这次发掘的领队。
此次发掘收获颇丰,最重要的是在南墓地祭坛附近,又发现了一座保存基本完好的新石器时代墓葬,编号07M23,是凌家滩遗址先后五次、历时20年考古发掘中规模最大、随葬品最丰富的一座墓葬。
对07M23墓葬进行发掘时,首先在填土上方发现了一个大型的玉雕野猪,是用绿灰色的一大块玉料随形雕刻的,是我国目前考古发现的时代最早、形体最大和最重的玉雕猪形器。
07M23填土上方的玉猪,长72、宽32厘米,重88公斤。吻部突出,上有两个鼻孔。嘴两侧刻有向上弯曲的一对獠牙,眼睛用减地浮雕法表现,头部上方用同样方法琢一对向上竖起的耳朵。腹部简单琢出弯曲的线,形似双腿。从颈部至尾均保留玉料原貌,无人工雕琢的痕迹。
07M23墓主人的随葬品多达330件,其中玉器200件,石器97件,陶器31件,另有碎骨和绿松石各1件。玉、石器种类主要有钺、璜、璧、玦、环、镯、锛、凿等,由于数量大,排列密集紧凑,局部层层叠压达2-6层。
07M23墓葬全景
猪在新石器时代既被作为崇拜对象,也是财富象征,并被作为献给神灵的重要祭品。大型玉猪形器和大量玉、石器随葬品,显示出墓主人拥有雄厚财力,这也就意味着墓主掌控着众多的氏族部落,这位墓主人很有可能是凌家滩中晚期氏族聚落的一位统治者——“酋长”或“王”。
这位墓主人腰部正中位置,放置有1件玉龟,2件一端为平口、一端为斜口的玉龟状扁圆筒形器。玉龟腹腔和扁圆筒形器内各有1或2件玉签。玉签为扁圆形长条,顶端呈三角形,底端圆弧形,有一个圆孔。
07M23随葬的玉龟组合器放置情况
玉龟,(左:背甲;右:腹甲),出土编号07M23∶123。背甲长6.5、前端宽5.9、高3.6厘米,尾部平口长5、高3.5厘米;腹甲长4.8、宽6、高4.2厘米。背甲呈半圆弧形,腹甲雕刻成龟甲状。背甲尾部两边各有一圆孔,孔径0.45、0.55厘米;腹甲尾部中间有一圆孔,孔径0.4、孔壁厚0.6厘米。玉龟腹腔内放置有两枚玉签,一枚已残断。
玉龟状扁圆筒形器,出土编号07M23∶125。背面长6.4、腹面长4.4、高4.2厘米;平口宽4.9、高3.7厘米;斜口宽6.2、高3.5厘米。背面平口一端有三个圆孔,孔径0.55、0.4、0.55厘米,孔壁厚0.6厘米。上下开口的扁圆筒内,放置有一枚玉签。
玉龟状扁圆筒形器,出土编号07M23∶127。背面长6.3、腹面长4.4厘米;平口宽5.1、高3厘米;斜口宽6.3、高3.6厘米;背面平口一端有三个圆孔,孔径0.55、0.5、0.4厘米,孔壁厚0.75厘米。上下开口的扁圆筒内,放置有两枚玉签。
玉签,出土编号07M23∶140。长5.4、宽1.3、厚0.6厘米,下端有一圆孔,孔径0.2-0.4厘米。
考古人员恍然大悟:1987年6月发掘的87M4墓葬中,有一件玉器样式与07M23墓葬玉签相同,当时被定名为玉簪,实为玉签,这件玉签是与同出一墓的刻纹玉版、玉龟配伍使用的。
87M4墓葬出土的玉签,出土编号87M4∶36。长8.3、厚0.1-0.7厘米,样式与07M23墓葬出土的玉签相同。
07M23墓葬出土的玉签解开了困扰考古学界20年的一个谜团,刻纹玉版、玉龟是和玉签一起使用的,具体方法是把玉签放在玉龟腔体内,用摇签的方式占卜。
摇签占卜是至今仍在使用的占卜方式,凌家滩刻纹玉版、玉龟、玉签等占卜用具表明,早在5000多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凌家滩先民就已经在用摇签的方式占卜了,凌家滩堪称中国占卜文化的发源地!
玉签的发现进一步提示,刻纹玉版图像中指向四面八方的长条“尖标”图形,实际上就是玉签的形态样式,或者说玉签就是按照长条“尖标”图形制作的。
刻纹玉版、玉龟、玉签共同构成一套完整的占卜用具和摇签占卜的具体方法。依据这一新发现,可对刻纹玉版图像所表达的意思相应作出这样的读识:
玉版中心的小圆圈和八角星形图案,象征着太阳;小圆圈和大圆圈之间是“天”,依托小圆圈的八个尖标图形,代表的是占卜所用的签,指向的是天上的各方神灵;大圆圈与玉版边廓之间是“地”,依托大圆圈的四个尖标图形,代表的也是占卜所用的签,指向的是地上的各方神灵。
凌家滩文化刻纹玉版线绘图
从玉版剖面可看出,有图像的一面呈圆弧形态,大圆圈内的图形明显高于之外的图形。这种形态特点,也表明玉版图像中的“天”和“地”,在玉版造型面上,是用圆弧面上的高和低予以区分的。
按照这一读识,可从刻纹玉版图像看出,凌家滩新石器晚期氏族聚落的原始宗教信仰,至少有这样一些文化内涵: 1、已经具有了天圆地方的观念;2、天上地下的神灵各处一方,天神的地位高于地神;3、太阳神是主宰天上地下四面八方神灵的主神,万事万物都听命于太阳神。
刻纹玉版有通灵和指示功能,缝缀或卯销在某种载体上,置于上方。占卜的目的,是向太阳神祈求询问某件事情可得到何方何处神灵的护佑帮助?通过占卜,获得太阳神指示,得知能够给予护佑帮助的神灵是天神还是地神及其所在的方位。
具体操作有可能是:在玉版下方,依照图像划内小外大两个圆圈。将一枚或两枚玉签放置于玉龟腔体或玉龟形筒形器内,在祝祷摇晃后掷在所划的圆圈内,按照玉签落在圈内后的位置和前端尖头指示的方位,获得占卜结果,即得知某方位的天神或地神可给予护佑帮助。
凌家滩玉器确实很有意思,凌家滩遗址还有很多未解之谜,等待着人们去探索。
参考资料、图源:
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凌家滩—田野考古发掘报告之一》,张敬国主笔,文物出版社,2006年
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安徽含山县凌家滩遗址第五次发掘的新发现”,张敬国执笔,《考古》2008年第3期
《中国玉器通史-南方卷》,陆建芳主编,方向明、周晓晶著,海天出版社,20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