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大湖里去摸鱼

我小时候，麻大湖里有数千条纵横交错的港汊，遍地都是芦苇、蒲柳，有多种鱼虾。记得有个夏天的星期天，哥哥带着我，到麻大湖里去摸鱼。

那时候，我不满十岁，哥哥比我大三岁，他提着蝴篮，拿着根一米多长的木棍走在前面，我端着个脸盆紧紧跟在后面。来到麻大湖，我们脱掉了衣服，把衣服在头上缠了几圈，用扎腰带捆在头顶上，然后下水摸鱼。

哥哥可是摸鱼的高手，在相同年龄的伙伴中，每次哥哥摸的鱼最多，我也就是跟着蹚蹚浑水，提提蝴篮。所为蹚浑水，就是看到哪条小沟里面鱼比较多，我们就两头打上沿子，在里面不停来回走动，使里面的水变得很浑浊。就会看到有许多鱼，露出头来，张着小口喘气，我们就用双手捧起来，放到脸盆里面。

那时候，多半是在河道里摸鱼，哥哥在前面，我紧紧地跟在后面，哥哥用木棍在水皮上狠狠地敲打一下，接着摸鱼。摸到小鱼，哥哥就放进脸盆里面，然后往前推一下脸盆，继续再摸；摸到比较大的鱼，就装进蝴篮里面，再盖上盖子。

有一次，我跟在哥哥后面，突然摸到了一个嘎丫，我捧在手里，没想到那嘎丫一扑棱，狠狠地扎了我的手指一下，我一松手，那嘎丫又逃到水里去了。顿时，我觉得手指一阵阵钻心眼子的疼痛，眼泪都流出来了。哥哥看到后，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告诉哥哥说是嘎丫扎了一下。哥哥走过来，拿起我的手指看了看，把我的指头含在嘴里，吮吸了几下说：“紧拿鱼，慢拿虾，不紧不慢拿嘎丫。以后要小心。”然后，哥哥对我说，“快往手上撒尿，一会儿就不疼了。”我连忙撒在手上一泡尿，一会儿工夫真的不疼了。当时我问哥哥是怎么回事，哥哥也不知道。后来上了初中，在化学课上我问老师，老师才告诉我。嘎丫扎着人，会放出一种酸性的物质，人的尿是碱性的，酸碱中和，所以就不疼了。无论是蚂蚁还是蚊子，叮了以后，可以用肥皂或者碱面擦一下。如果在野外没有肥皂，撒上尿也很管用，一会儿就会不疼不痒了。因此在我们这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嘎丫扎着手，捂着腚沟往家走。就是这个道理。

我们继续往前，突然在崖头边的水中，好像是一条蛇，晃晃悠悠地在水中游着，我从小就怕蛇，看到后我害怕极了。

“长虫！”我大喊了一声，连忙躲到哥哥身后。

哥哥看了看说：“看把你吓的。这哪里是长虫，是一条黄鳝。你不要动，我逮住后，中午给你做段鳝蒲台汤吃。”

哥哥说完，悄悄的走过去，突然伸出右手，用中指狠狠地嵌住了离黄鳝头有三寸左右的地方，提出水面让我看。我仔细的看了看，样子跟长虫差不多，脊梁骨是浅黑色的，其他地方是黄色的，在哥哥的手中，不停的蜷缩着身子。

哥哥对我说：“快拿麻线来！”为了捉住螃蟹、泥鳅之类的东西。每次下湖我们都带上几根麻线。我连忙把麻线递给哥哥，只看到哥哥把麻线的一头，从黄鳝的口中穿进去，再从它鰓的一边漏出来，然后，哥哥挽了一个老婆扣子，另一头拴在了蝴篮眼儿上。哥哥一边拴着一边说：“黄鳝死了就腥了，一定要活的才出味。”哥哥一边说着，一边眯着眼睛，好像回味着那喷香的黄鳝蒲台的香味。

接近中午，哥哥又扥了几棵蒲子，把苗子掐下来，把下部分放进脸盆里。我提着蝴篮，哥哥端着脸盆，高高兴兴地回到家里。

回家后，哥哥放下脸盆，把那条鳝鱼解下来，拿来一个钉子，钉住黄鳝的头，用一把剪刀从黄鳝的肛门处，穿进去，把黄鳝的肚子剪开，然后又端来许多草木灰，把黄鳝放到里面，豁开黄鳝的肚子朝下，用锤子沿着黄鳝的头部轻轻地敲打。

我蹲在一边仔细地看着，问哥哥：“这么脏，还能吃么？”

哥哥笑了笑说：“一会儿就不脏了，保管你吃没了鼻子。”哥哥一边说着，一边把黄鳝的骨头一节一节的拿下来，然后放进清水里清洗了两遍，再看那黄鳝，白生生的像一条带子。

哥哥用刀切的一段一段的，有一寸多长。然后姐姐放到面粉中打滚，在鸡蛋里涮过，又放到锅里点儿油，烙了烙。姐姐对我们说：“应该放到满油里炸透才好，现在咱油很少，只有这样了。”说真的 ，那时候，一个户一年才分一斤油票，两斤肉票，哪能舍得满油里去炸。

锅里放上水，哥哥又把蒲子下面比较嫩的部分，扒去外面的老皮，切的一段一段的，放到锅里，烧了一会儿，一阵阵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厨房里。

熟了以后，姐姐给母亲、父亲和奶奶，先舀到碗里，然后我们兄弟姐妹把剩下的分了。奶奶看到后，把自己的那一份，倒进我们的碗里说：“我不好吃黄鳝，你们替我吃了吧！”

父亲和母亲也把自己的那份，分给了大家。那时候，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黄鳝的味道特别香。

有时候，小伙伴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摸的鱼放在一块，回家后，再三一三十一的平分，在麻大湖一代叫做裹伙儿。在我们这里至今还流传着这样的一个歇后语：小李子摸的鱼——不裹伙。

事情是这样的，小李子和小赵、小王是好朋友（都是化名），无论做什么他们三个都在一块，可以说形影不离。有一年夏天，他们裹伙摸鱼，不管谁摸的多或者少，回来后都是平分。

小李子不会摸鱼，每次都摸得很少，但是小赵和小王从来也不嫌弃他。有一次，他们刚下水不久，小李子突然按住了一条大鲤鱼，他想了想，高声喊：“小赵，小王，今天咱们还裹伙么？”小赵看了小李子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今天不裹伙了！”小王也说：“你问这干啥，不裹伙拉倒！”

下李子听了说：“今天咱们不裹伙了，好。这可是你们说的，别后悔。”说完，双手举起了大鲤鱼。小李子拿着大鲤鱼来到崖头上，穿好衣服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第二天，小王和小赵一块来到麻大湖，过了一会儿小李子也来了。小王对小李子说：“从今往后，咱们就不裹伙了。我和小赵一块，你自顾自吧！”那一天，小王和小赵摸了很多，小李子只摸了几条小鱼。晚上，小李子到小王和小赵家里赔情道歉，承认自己的错误，三个人又和好如初。

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年，儿时摸鱼时的情景时常浮现在眼前，仿佛就在昨天。

作者：初绍庆，民间文学作家，滨州市作协会员。在《民间故事选刊》《作家选刊》《今古民间故事》《农村大众》《贵州政协报》《文学大观》等数十家报刊，发表文章数百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