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园 / 雷鸣 / 开普饭

竹园

图/文雷鸣

　　出了单位的大门朝右手方向拐，不远处有一个类似八卦图形的竹园，是我经常散步的地方。

　　竹园不大，但竹子很茂盛。一丛一簇一排，青翠的竹子似乎是按照八卦图中的乾、坤、离、坎等方位来种植的，但又不完全相同。八卦的外围，竹和竹相对而立，形成一个环形的幽道，暗合了古诗里“竹径通幽处”的意境，也是一个赏竹听雨的绝佳去处。

　　竹园中心较开阔的地带，是八卦中太极所处的位置，被高大的合欢树环绕。夏天婆娑的枝桠间缀满粉红色扇状花朵，远远望去，像是无数个手持锦扇的窈窕淑女，抖动散发着香甜味道的粉红色花萼，在绿色的帷幕中轻歌曼舞，别有一番风情。

　　合欢树的花由两种颜色组成，花的冠部是粉红色的，而靠近尾部则是白色的。花是由若干头发丝一样纤细的花瓣组成，毛茸茸的甚是可爱，因而又称作绒花。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经典影片《小花》里的插曲《绒花》，便是歌颂英雄的鲜血像一朵朵盛开的合欢花，不但形象，而且曲调优美，被广为传唱至今。作为音乐爱好者的我，每每看到合欢树时，不自觉的便会哼上一两句，可见优秀的作品对人的影响是多么的深远啊！

　　竹园里的合欢树，不像野外那样任其生长，树形，间距都是园林人员精心设计的结果。合欢树下环绕树干的木质结构，我不知道称其为护栏还是连椅，它是人们休憩歇脚的好地方，风和日丽之时常常被一群戏迷所占据，因而那响彻三秦大地的家乡戏，地地道道，原汁原味的一遍又一遍在竹园响起。“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合欢，合欢，原来是让大家合起来一起欢乐呀！此时的合欢树倒也名副其实，既是戏迷热心的观众，忠实的铁粉，又是笑容可掬的评委，还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和事老。每逢戏迷们倾情演唱时，遇见唱得好的，合欢树便抖落几朵绒花，为其打赏喝彩；唱的将就了一些的，轻挥柔软的手臂，婆娑的枝叶间自会投射几缕夕阳或闪耀淡蓝色的星光，让表演者不至于因唱腔稍欠火候而失了原本就不太高的人气，这可能也是竹园最初规划者，虽独居匠心，却也没有料想到的事吧。幸亏是合欢树，如果换做相思树，那岂不……哎呀，此处不宜联想，还是合欢树的好。

　　“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只有纳兰性德才能写出这样多情的诗句！然而，缘于季节，更缘于淫雨不断的天气，昔日热闹的竹园，此时显得异常冷静，鲜有人光顾竹园的合欢树，因听不到或高亢或婉转的秦腔，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枝叶低垂，如低眉颌首的女子，树上轻盈灵动，时常伸出无数触角抚摸清风，风姿绰约宛如仙女似的绒花，已不见踪影，零零星星藏在一蓑烟雨的树上，像落了水哭花了妆的小囡囡，耷拉着脑袋，滴答着雨水，邋遢作一团，让人不忍直视。

　　合欢树，烟竹，绵绵秋雨。相比爱美的绒花来说，竹园里的竹子倒没有那么矫情，相反，雨中的竹子更具潇洒风流，清丽脱俗中显现出刚柔并济的一面，大有玉树临风，卓尔不群的君子风范。难怪唐代文学家刘禹锡会发出“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的感慨。

　　雨中赏竹，是一种幸事，也是一种乐事。除了欣赏湿竹浮烟，秋雨凉韵之外，还能给人一种枝劲竹刚，节清叶秀的美感。

　　撑一把雨伞，徜徉在湿漉漉翠竹夹道“宜烟宜雨又宜风”的幽径上，看泪痕点点寄相思的斑竹，听潇潇雨声，簌簌竹音，想象着自己就是那“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的吟者，面对秋草，修竹，风雨，挥洒自如，快意人生，那是何等的悠哉，快哉啊！然而，我不是王维，也不是“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苏东坡，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司法人员，一名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努力践行“让人民群众在每一起案件中都能感受到公平正义”。因而，对于竹与肉的取舍，我毅然会站在清朝诗人郑燮的一边。“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面对绵绵秋雨，面对洪涝灾害，面对成熟的庄稼被无情的洪水吞没，我会选择肉而非竹。我丝毫没有对苏老先生不敬之意，只是生活在当下，我更关心身边的人，身边的事，更关心这场淫雨何时才能罢休。我会像“终日虚心待凤来”的竹子一样，而我待的是阳光，待的是丰收，待的是农人脸上的喜悦和自给自足的信心勇气，待的是党的更多的富民惠民政策像阳光一样普照大地，待的是国富民强，蒸蒸日上的喜悦与欢快！

　　我喜欢竹子，也喜欢写竹画竹之人，那些或浓或淡，或疏或密的竹子，总能打动我的心。而那些让竹子跃然于纸墨，流芳于千古的诗人、画家，更是让我顶礼膜拜，心存敬意。然而，我既不能写又不能画，着实令人遗憾！幸好有这么一片竹园，能满足我对竹子的迷恋，闲暇时光，尽可一瞻竹的风采，寻找并对号入座古诗里的意境，兴致所至时，附庸风雅地胡咧咧几句打油诗，迎合一下同学，朋友，同事眼中骚客的模样，倒也觉得有趣。

　　“梳梅带雨开，瘦竹随风摆，雨和风着意好，为我安排”。明末清初著名戏曲家沈自晋的句子，正好合了我意，虽然不能恰如其分地诠释这个季节，这样的天气，这样的风景以及看风景人的心情，但我还是喜欢雨天竹园赏竹。

　　撑一把雨伞，彳亍在静谧的竹园，嗅着萦绕在竹园的阵阵桂花香，听听雨，看看合欢树，欣赏着“一节复一节，千枝赞万叶。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的翠竹，心里有所思又无所思。竹翠、径幽、合欢树，如此近距离一衣带水地行走在唐诗宋词才有的画风里，心中是何等美妙的感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