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立丨狗在哭泣
一直以来，狗在我的心中是忠诚的化身，狗的叫声与柴门联系在一起，与深巷联系在一起，与夜幕下安详的村庄联系在一起。
当邻居把一只小狗关在笼子里的时候，关于狗的诗意一下被彻底打破了。
头一天，小狗在笼子里狂吠，那声音充斥着无法容忍的愤怒和誓死突围的抗争。几乎一整天，狗的叫声没有停止过。
第二天，小狗抗争的血性似乎消退了，变成了无奈、无望的哀嚎；声音沙哑，像人的哭泣。哀嚎断断续续，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分明就是呜呜咽咽的悲戚。
小狗的狂吠，带给人的是烦躁，而哀嚎，带给人的怜悯；一声哀嚎，对柔弱的心，就是一次猛烈的扯动。
我知道，小狗在想念自己的妈妈。小时候，在农村，我家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喂牛。每次，当几个月大的牛犊被卖掉，母牛就会不吃不喝地“哞——哞——”叫上几天。一次，一头牛犊卖掉，母牛不停地叫喊，第三天夜里，小牛犊竟然从几里外的买主家跑了回来。买主追来，无奈地说，这牛犊牵回去，不停地叫，本想着累的不叫了，想不到是挣断缰绳逃跑了。动物也是有情感的，狗也一样。小狗在叫，老狗也一定再不停地叫。只不过，遥远的距离，让这种母子的呼唤变成了没有应答的徒劳的哀嚎。
我承认，小狗的哀嚎触动了我为人的情感，我想起了孩子断奶时的可怜的哭泣，想起了孩子第一次送进幼儿园的拼死的挣扎。不同的是，断奶的孩子，失去的是乳汁；挣扎的孩子，失去的是厮守，母爱的线一刻也没有断开过，而小狗与妈妈牵挂的线彻底断了。
听着小狗的哀嚎，我还想起了拔剑自刎、纵身跳崖的壮士，我真希望小狗能做出“引刀成一快”的壮举，彻底决断自己没有温情的世界。可是，小狗被铁笼圈着，纵然有死的念头，也没有死的自由。
小狗的主人，不急不躁，一脸无所谓的笑容，以自己足够的耐心，去消磨小狗不驯的个性和对妈妈的思念。
第四天，小狗便彻底不叫了，面对主人送来的食物，居然狂吞大嚼起来，还晃动起自己谄媚的小尾巴。
大概再用不了几天，小狗就会被解禁吧，就会走出铁笼，获得自由身。事实上，小狗是永远也走不出笼子的，只不过从囚禁肉体的笼子走进了囚禁灵魂的笼子——这笼子就是忠诚。
余下的日子就变得轻松了、变得顺理成章了，小狗会在主人的豢养下，一天天长大，变成可以看家护院、可以忠诚守护主人的穷凶极恶、杀气腾腾的“卫士”，只要不出现意外情况，狗会对主人尽忠到老死的那一天。
只是，我心里总会执拗地想起一个悲剧性的场面：有一天，小狗的妈妈从主人家的门前经过，小狗会是怎样的反应呢？一定是像利箭一样窜出，不是急不可待的迎接，不是久别重逢的拥抱，而是疯狂地撕咬，因为，在小狗的眼里，除了主人，余下的几乎都是可以狂吠或撕咬的敌人。
当只狗其实是多么不容易呀！一方面，在忠诚中坚守、享受着忠诚的赞誉；一方面，又在忠诚中迷失，承受善恶不分的骂名。
狗原来是会哭的，为自己的命运在哭。
作 者 简 介
郭建立，河南省新安县人，新闻工作者，政协洛阳市十一届委员，县第十届、十一届专业技术拔尖人才，出版有新闻集《那山·那水·那人》,散文集《静静的月亮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