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的阳光”散文有奖征文】浓郁的艾香/李同书

沟在房子的后面,狭长、曲折,站在窗户的角度俯瞰,沟很像一条蠕动的蛇。很多年前,我好奇地从房子的后墙默念着阿拉伯数字走向沟的边缘,吃饭的时候,我向母亲炫耀丈量的结果,二十七步,母亲显然满意我丈量的数据,抚摸了一下我的头顶,说你真是一个有心的孩子。我很少到更远的地方去。沟在春天的五月间,变得葳蕤丰满起来,特别是夜晚,浓郁的味道雾一般缕缕席卷而来,浑身像披上了一层透明的盔甲,翕动鼻翼,那浓浓的味道虫蚁一样钻进肺腑,顿觉浑身舒泰,神清气爽。

母亲的忙碌要从这时候开始。但是很长时间母亲不容许我走近沟渠,她拒绝我的理由是担心沟里的水,五月的雨水已经有了夏日的暴躁,某一个雨天,源头的水汹涌地泻满了沟渠,站在窗后,能够听到水浪的喧哗。直到后来我准确丈量出了沟的距离,母亲才收回警告,将我带到被一种没膝的植物覆盖了的沟渠。陡峭的曼坡上长满了这种高高的植被,它们有一个同姐姐一样好听的名字,艾,每天晚上,那股像液体一样浓郁的味道就是艾散发的。姐姐离开我和母亲的时候,艾的味道氤氲在空气中,像胶,化不开。我刚学会走路,母亲看着被月亮照亮的沟渠,放开嗓子喊,艾,艾。后来,我在记忆里回味母亲凄婉的声音,知道她想起了另一个世界的姐姐。

姐姐穿上草绿色军装奔赴老山前线的时候,五月的艾已经葳蕤了沟渠,那一年,我无法想像姐姐英姿飒爽的容颜,母亲抚摸着肚子里的我,用怅然而柔软的语气跟姐姐告别。

再见到姐姐,母亲是在一个庄重肃穆的仪式尾声,背着嗷嗷待抚的我,一路颠簸,终于在交接仪式结束之前,母亲看到了姐姐,姐姐变成一缕轻飘飘的骨灰,躺在一只枣红色的小匣子里。

姐姐是在营救战友的途中被一颗地雷炸中的。姐姐永远躺在了那只枣红色匣子里,我后来总是在傍晚的时候嗅到一股浓郁的艾香,姐姐牺牲的那一年,正是五月的沟渠长满艾的季节,艾香一直索饶在姐姐身边,直到墓园。

端午到来之前,母亲摩拳擦掌,她甚至有一种急不可待的心理,准备了镰刀,绳子,屋后晾晒艾的场地像足球场一样大,她拉着碌碡把场地碾得平平展展,远远看去,场地真的成了一个足球场。姐姐有一次来信,说战斗的间隙,医疗队还可以酣畅淋漓地踢一场足球。

端午节那天,母亲比太阳起来的早,沟上横亘着一条乳白色的雾带,艾站立在雾中,垂首默立,好像等了母亲很久,像姐姐。母亲折了一束最茂盛的艾,摆在姐姐遗像两边,房间氤氲着浓浓的艾香,姐姐脸上的酒窝装满灿烂的笑容。

母亲一直忙碌到端午远去,后来允许我帮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包括把倒在地上的艾归拢在一起,或者抱着一把艾,运到场地的边缘上。

五月的星空邈远而清澈,母亲揽着弱小的我,指着西南天边一颗最亮的星子,说,那儿好吗,我知道星子下面的地方有姐姐的影子,她脸颊上的酒窝始终盛满灿烂的笑容。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我的头顶,我抬起手,帮母亲擦去眼角的泪。

母亲把收集的艾堆在门前,山一样高。浓郁的艾香,终日陪伴着我们。

家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他们都是姐姐的战友,他们看着山一样高的艾,沉思良久。

后来每年端午前后,都有人来看我们,他们把母亲叫娘,把我叫弟弟,我们在艾的前面合影,我的身后,就永远矗立一个散发着浓郁清香的艾的背景。

作 者 简 介

李同书,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湖南文学》、《山东文学》、《牡丹》、《短篇小说》、《参花》、《百花园》、《文学月报》、《中国文学》、《望月文学》、《菏泽日报.副刊》、《牡丹晚报》、《东方烟草报》等发表小说、散文多篇,并多次获省市级文学奖,部分文章被转载。




本次征文设金奖二名,银奖五名,视参加征文篇数设入围奖若干名。金奖奖品为张小斗先生的嫡作高档黄龙山原矿紫砂制作的西施壶一把;银奖奖品为张小斗先生的嫡作高档黄龙山原矿紫砂制作的功夫壶一把;入围奖奖品为国家级出版社出版的《行参菩提——2017年中国行走散文作家二十二强》散文作品集或作者为孙春雷、贾国勇的《行参菩提》(二者任选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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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参菩提·“端午的阳光”散文有奖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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