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参菩提】董素芝丨走钢丝绳，也是一种活法（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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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是普天同庆的日子。清晨一大早，方读小学三年级的女儿的同学来到我家，告诉我说：“阿姨，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啊！我们一位同学的家长要组织我们班干部到照相馆合影留念呢！”望着孩子们一脸的兴奋和激动，我的心为之一动：人们心目中那个遥远而又充满希望的两千年终于来到了。
然而，也只是一动，我的心绪又随之黯然。两千年的到来与我何干？眼前的我正再一次遭受命运的捉弄，有一种下岗的悲惨。
昨天，一个朋友打电话来，约我出去转转，说他们那里是河南的内陆特区，到那里会有收获的。然而，今天，我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一如我现在的心情，便打电话告诉她天气不好，不想出去了。她说，这样的天气呆在家里更无聊，不如出去走走。经不住她的鼓动，我又随她一块出行了。
第二天，阴沉了几天的天气突然放晴，热情的朋友便携一帮亲朋好友到游乐园去游玩。远远望去，游乐园似乎有点怪，一没有围墙，二没有建筑，更没有大型的电动玩具，像一片旷野。走近时，看到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绳攀的网子和深坑。原来这一望无际的旷野全是一些古朴的游戏：有长长的摇摇晃晃的人工滑道，有秋千，有轮胎搭成的险道，有用绳攀成的山及许多叫不上名字的游戏。这些游戏全是一样的结构，险道下是绳攀的安全网，安全网下是深坑，没有一样游戏是平平稳稳，能坐享其成的。同来的朋友一下车，便如回归自然一样地投入了各式各样的游戏。
跟着他们看了一上午，自己也没有尝试的心情和勇气。走到一个沿钢丝绳的地方，大家停住了。朋友中有两个上去攀着钢丝绳去走，还没走多远，其他的朋友便在一边用力摇晃钢丝绳，剧烈的晃动吓得他俩伸伸舌头从钢丝绳上跳了下来。于是谁也不敢再上去沿。然后，他们又围住了我，说一定要参与，不沿不过关，并表示说谁也不许干扰我。在他们的强迫下，不想破坏他们的兴致，我便上了钢丝绳。钢丝绳很粗，上边的一根用手抓着，下面的一根用脚踩着。虽然看上去危险，沿着也并不太困难，我小心翼翼肯定能通过。头一次尝试这么刺激的游戏，我是集中精力、专心致志，一心巴望着成功。在钢丝绳上沿了一会儿，我抬头看了看钢丝绳前后的距离，竟然已经快接近一半，我不禁舒了一口气，便想，这看似危险的钢丝绳也不过如此。他们也信守诺言没一个人干扰我，正当我憧憬着顺顺当当到达终点时，钢丝绳突然发生了剧烈的“地震”。开始我并不在乎，想他们不会为难我，晃几下就该停了。谁知他们晃得越来越厉害，直到站不稳脚时，我才急了：“干什么，晃几下不就算了，怎么没完没了？”他们只是笑，仍是晃个不停。我站在钢丝绳上，既不能前行，也不能返回，我想坚持一会儿他们会停下来，谁知我来回晃动的窘迫并没有使他们“心慈手软”，不把我晃下来，他们誓不罢休。我架不住了，双脚从钢丝绳上掉了下来，被悬吊在半空中。他们见状安静了，知道我没有力量再重新跨上钢丝绳。可我怎么办呢？靠臂力支撑是不行的，可跳下去离绳网有几米高，况且，绳网安全吗？会不会掉在深坑里？悬空的我半天也没有找出一条更好的解脱办法，万般无奈中，我眼一闭跳了下去。
奇怪！落在网上的感觉并无落下时想像的痛苦和绝望，网子很轻柔地接纳了我，并无一点疼痛感。我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了下来，所有的恐怖感也一扫而光。看着几个像完成了一幅作品一样得意地看着我笑的朋友，我半开玩笑说：“你们这样待我，我躺在这里可不起来了。”说完便顺势躺在了安全网上。冬日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脸上，与几天来的阴雨天相比，这种感觉很温暖，就像我两天前回到家中的感觉。我的思维顿时又活跃起来，想起了很多很多。这几年，我或因福生祸，或因祸得福，每年都会有一次重大的人生转折，我的心灵也因此一次次接受生活的庄严洗礼。我像一个登山者，时时面对着别无选择的处境，只有奋力攀登，才可以找到一个喘息的地方。然而，每当我到达一处安全地带想喘口气的时候，总有突然的旋风卷起来。面对一次次被选择的机会，说真的，我麻木多了，也平静多了，到了不知什么叫不幸，什么叫害怕的程度。但面对命运的挑战，我明白自己不是个强者，不是一个宠辱不惊的人，不是一个能够静观潮起潮落的人，而是一个无力抵抗命运，甚至对其很恐怖的人。我还明白，在它面前，每一个人都轻如草芥，成功与失败，只有顺其自然。
从钢丝绳上掉下来的一瞬间正应合我的人生阅历，那就是掉下来的心灵历程很苦，结局却并非自己想像的那样悲惨。因为安全网上，没有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没有独走钢丝绳的艰辛，没有人为设置的障碍，一如家的感觉，温暖安全。我的心情因此而转变了，然而内心深处也有深深的无奈。人在无奈的时候只有笑了。面对朋友的担心，我忍不住开玩笑：“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想不开的，用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就像一个学生，立志要考第一名，成为一个优秀的学生。他因此勤奋好学，但奋斗了一个时期后，结果却事与愿违，他不但没有达到目标，更大的不幸是他阴差阳错地考了个倒数第一。你想一想，那是一种什么滋味？可他退一步一想，不禁又乐了。他说：“现在简单了，超越倒数第一的机会实在太多太多。”
2000年6月
作 者 简 介
董素芝，女，河南淮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著有散文集《渐行渐远的思念》、《阳光来了》和伏羲文化专著《伟哉羲皇》。供职在河南省淮阳县委宣传部。
散文作品《神兮归来》、《游弋在陈州的梦》、《阳光来了》、《逃离鲁迅》、《泉州路远》、《一位妇科医生的精神救赎》等百余篇作品先后在《莽原》、《散文百家》、《散文世界》、《散文诗》、《天津文学》、《阳光》、《文学报》等国家、省、市文学杂志及报纸副刊发表。其中，《东坡的眉山》、《游弋在陈州的梦》、《神兮归来》分别获得周口市第二届、第三届文学艺术优秀成果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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