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味道”散文有奖征文】黄金叶/王小英
黄土高坡的气候比较干燥，昼夜温差很大。贫瘠的土地世世代代是靠天吃饭，因此，种的农作物只能解决温饱。
鸡蛋攒的卖掉钱换煤油和盐。爷爷跟父亲从来没有不良嗜好，不抽烟不喝酒。对于香烟我们家是陌生的。
有天父亲从生产队回来时，手里拿着个小纸包，他小心翼翼的打开说，这是烤烟种子，队长让我们都种烤烟。我看着和针尖差不多的小种子，很惊讶地说，爹，这么小的种子，能长多大呀？母亲也凑过来，看着种子说，我们没种过烤烟，从何下手？父亲说，每个大队都有烤烟指导员，都是农业大学毕业的，他们可以教咱们。这个你就别担心。
杨指导员天天给开会，村上的男女都去学习，开春后整好地，挖好育苗的垄，用竹棍弄成拱门，上面盖上塑料膜，每个里面放上温度计，天太热放风，太冷两头盖起来，伺候的跟刚出生的婴儿一样。
母亲天天跪在烟苗地里忙碌着。看着秧苗慢慢地发芽，秧苗浇水施肥去除多余的幼苗。等烟苗长成油菜大，可以分栽。先在田地平整成一行一行的，在盖上地膜，栽上烟苗，一个星期打一次农药，打烟茬，等割完麦子烤烟就成熟了，每家每户都盖烤烟楼，所有的事情都靠烤烟技术员指导，大家都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田间地头上，都在簇拥着技术员，他教会我们如何辨认烟叶的成熟度，每次采摘几片叶子。教大家如何系烟叶，嘴上说千遍不如手里过一遍。
大家都在忙着采收，父母亲忙着也跟着采收，我们也学技术员教的手法系起来烟叶，等竹竿提起来全部掉下来。，因为方法不对，母亲提着竹竿跑到邻居嫂子家重新学一遍，我们的烟叶，终于进了烤烟楼，
父亲拿出平时听课记录的小本子，按照技术员教的方法烘烤烟叶，我们的幻想等烤烟出楼，遍地黄金叶，可是现实很惨不忍睹，两百多杆烟叶没一片是黄色的，都跟冬天的树叶一样黑糊糊的，母亲跟我直接就把烟解下来放在烧炕的材火堆里面了。
父亲伤心的蹲在烟楼前，叹息着说，这次连煤钱都没挣回来，这些技术员也是娃娃，只会纸上谈兵，不会实际操作，听上他们的指挥，真的是把咱们害惨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种玉米和高粱，真提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二天母亲又喊来别外一位技术员，他说，烟叶没熟透就采摘了，成熟的烟叶泛黄，烟叶是弯的，而且上面光滑没绒毛。父亲哀求技术员去我家地里跑一趟看看，技术员说，就按照我的方法去做，我十几个生产队，如果每一家都去地里，我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他说完骑上自行车就要走。我走到跟前拽住他车，哀求道，叔，你就去看看吧，你看我们家这么穷，家里全靠它了，我两个哥哥还要娶老婆，而且化肥、农药和地膜都是我爹欠的钱。叔求你啦。技术员很无奈地说，唉！看你娃嘴巴甜，就去你家地里一趟。
父母亲在技术员前面跑的带路，我也跟在自行车后面跑的气喘吁吁，他在地头停下车。看见我们家的烟叶很生气地问，谁让你们施猪粪的，你看这烟叶跟芭蕉扇一样，啥时候才能成熟？从明天开始在烟后面隔一节把皮用小刀割掉，而且烟茬也别打，烟花随便长，把营养抽干你家的烟才能烤，下次等我看过以后你在扳。要不然烤出来还是烧炕，瞎搞八搞，科学种地你懂呀？你以为粪施多了烟就好呀？他说完就气狠狠的走了。
我们按照他教的办法，隔一节就削皮，几天的时间烟地里粉色的花开的特别好看，我摘几朵插在酒瓶子里，给空荡荡的窑洞添加了一点温馨感。
别人家几楼都烤好了，我家的还没动，父亲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父亲找了好几次技术员都没等到他的人。有天，我跟弟弟在村口玩耍时，看见技术员骑着自行车从路口经过，我站起身喊，叔，你看看我家的烟能烤了没？他理都不理我。我很生气地说，弟弟们，你们给我追他自行车，谁追到他，姐给谁煮鸡蛋吃。七八个小孩子追着他跑，土路不好骑，大概跑了两里路不到，他气的下了自行车，在马路边上捡起一根棍子就要打我们。有我的命令弟弟们不敢退缩。我站在他车前，头仰起来说，你打呀，你当官不为民做主还不如回家卖红薯。他棍子竖起来也没打我，骂道，你一个女孩子跟女流氓一样，要是旧社会肯定是女土匪。在现在就是社会人渣，你爹妈不教育你，监狱的大门迟早你要进去。
我说，你敢打我，你也进监狱，而且下次遇见你，肯定把你自行车胎给你戳破，你不信试试？
在我们争争吵吵的时候，邻村上路过的人听完情况，解释说，娃也是一片好心，他爹我认识，老实人，是个读书人，但不善于表达，你就去地里看看，你本来就是技术员，娃有没说错。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然后指着我说，你爹老实人，三棍子打不出闷屁来。你这女子嘴巴咋这么厉害？以后找个婆家不把你家小老公非吃不可，女孩子温柔点，你看你比男孩子还厉害，要是古代跟花木兰一样，可以替父去从军上战场。
技术员来到地里看完后说，快点采摘，有的已经成熟五片叶子了，我回家把好消息告诉父亲。父母亲和我第二天去采收，一天下来头发粘在一起，手上的烟胶咋都洗不掉，用土搓，洗衣粉洗，用尽各种各样的办法才洗掉。
采烟叶遇见下雨天也要采摘，浑身上下没一块干的地方，吃着冷馒头，就着咸菜。回到家，衣服没脱地上就一潭水。换完衣服系烟叶，彻夜干活，因为隔一夜烟叶烤出来质量等级不一样。烤好的出炉，系好的上炉。看见黄澄澄的一大片烟叶，再累感觉也值得。
把烤好的烟叶放在窑洞里面，等农闲下来，家家都分烤烟等级，一把一把的扎好，到收购站卖掉，一整年下来就是两千多块钱，在那个年代，一年有两千多块钱收入已经很不错了。
我们都掌握了技术，每个人都成了技术员，在跟云南红河卷烟厂签的合同后，我们都死心塌地的种烤烟。
大面积的烤烟，一眼望不到边，那时候是庆阳烤烟最辉煌的岁月。我天天跟母亲在烤烟地里忙碌，记得最后一年种烤烟，在快采收的季节一场冰雹，烤烟叶片甲不留。父母亲跪在地头放声大哭，满地的烟绿叶，看着是无比的伤感，光秃秃的烟杆在雹风雨后戳在每个烟农的心里。所有的辛苦付水东流，眼看要到手的钱全部化为泡影。国家只补贴农药、化肥和地膜钱。看见父亲手里握的那些皱巴巴的钱。他流着泪说，这连我们拉水浇烟苗钱都不够。唉！
我说爹，我们不种烤烟了，我出去打工，一年也能挣两千块钱，咱家就是为了种烤烟，你们不让我读书，我理解你们，我知道咱们这土壤好，空气没污染，适合种烤烟，你算过账了没有？合同是签下来了，我们一公斤一等烟叶就三块多，他们一斤烟叶要挣多少钱。你缴烟的时候买包凤凰香烟三块多。我们利润少得可怜。你看这次冰雹打，受损失的还是咱们，
我们的辛苦只有农民才懂。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挣的血汗钱，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们不种烤烟了，等政策好了我们在另做打算。父母点点头，从此我踏上打工的道路。
庆阳的气候土壤适合种旱烟，而且在唐朝就有旱烟进贡皇宫。
正宁县古城罗川县，有千百年栽培历史，色泽金黄味香醇，相传唐肃宗李亨自从路过正宁，品旱烟视为珍品，唐以后历代皆以贡品。
庆阳的烤烟是世界上第二适合生长基地。烤烟是很多人脱贫致富，走出了贫困。也有和我一样为了种烤烟，放弃学业，理想和前途的孩子，心中有喜又有悲。一片片黄金叶随着灰飞烟灭，它的烟蒂就是最后的结局。
我的理想和梦想随着那片黄金叶化为灰烬。人生的道路上很坎坷，金黄金黄的叶子留在我的记忆里，那是永远抹不掉的伤痕！
作 者 简 介
王小英，女，汉族，小学肄业。原籍甘肃省正宁县宫河镇人，远嫁江苏省扬州市，现居上海市。从小喜欢文学，一直坚持读书看报，写日记，从没有放弃创作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