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端详一棵树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三部,《回眸·凝望》一书获第二届杜鹏程散文优秀奖,《时光深处的柔软》入围“第三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
如此赤裸裸地挺立,意味着你是最无情还是最坚韧?
端详一棵树
文 ‖ 张亚凌
你就那样赤裸裸地杵在我的眼前,目光和你相遇的一刹那,心中涌起的,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我甚至想扑过去狠狠地摇动你的身躯——
如此赤裸裸地挺立,意味着你是最无情还是最坚韧?
别的树,那皮儿伴随着树身数十年乃至成百上千年,而你,似乎不脱层皮就决不罢休。你是无情之至断然遗弃皮儿,还是坚强到不需要皮儿的保护?
因为你是梧桐,你别无选择。这个,我知道。你赤裸着,寒风吹过,苦雨淋过,你抱怨过自己生而为梧桐吗?倘若你有人的感情,看着别的树裹得严严实实无比骄傲地挺立着,你可能会有情绪,会悲愤,甚至咒骂老天的不公。
你生长在道路旁边,应该算是行道树吧?虽不及景区的树木那样引人注目,至少也算形象工程中的一分子吧,——即使不被过分呵护,至少不应该被破坏吧?然而不知何故,你却失去了树冠的一半,正好覆盖着马路的那一半。这就使得你的挺立显得很尴尬。
倘若你拥有人的情感,遭此不幸,你一定会想不通,会破罐子破摔,甚至会拒绝继续生长!是的,人就是这样:好事落到自家头上,就觉得是理所当然,是再正常不过的;略微有点晦气或倒霉,都觉得老天爷瞎了眼,摊到别人头上才是合情合理的。
你的身子更是惨不忍睹:树身的大分叉处搭着两个拖把,可能是旁边商店里的。那肮脏的拖把上的污水顺着你的身子往下流,经年累月吧,已经流出了形样,当然还得继续流下去。你的身上竟然还钉着钉子?一个钉子上挂个小木板,算广告牌吧,写着“由此进去100米处卖盆景”。一个钉子上挂着塑料袋、布兜兜,应该是树下那个摆摊的。你仅存的树冠给了他阴凉,他竟那样对你,没心没肺的家伙!
瞧,几个孩子跑过来了,个头高点的,蹦了几蹦,终于攀扯住了你的枝条儿,往下一拉,更多的枝条儿随之弯了下来。一枝,两枝,三枝……都是生生的折断。而后一人拿一枝,相互抽打着玩了起来。
你没招惹这些孩子,你还给了摆摊的人以荫蔽,可结果……倘若你有人的感情,你一定会问:窦娥娘儿俩算冤吗?她们可是招惹了张驴儿父子的!我可没招谁更没惹谁,怎么如此残忍地待我?还有天理吗?
可你没有人的喜怒哀乐,没有人的感情也就没有了人的计较心,你只是守着“树道”:吐绿绽翠,让路人养眼;扩展树冠,给人荫蔽。长粗长结实是你的事,最终下场如何是人的事,你只能“尽树事,听人命”了。
我眼前挺立着一棵树:
失去了半个树冠,身上还钉着钉子,却还那么蓬蓬勃勃地憋足劲儿生长。
这棵伤痕累累的树,或许它每天都以自己最好的姿态迎接着每一位路人。看着树,羞愧涌上心头,我不好意思地转身,离开。
我呀,生而为人,因了计较心,又辜负了多少好时光?
【边读边想。】
千年一叹
——读《道士塔》有感
文 ‖ 王笃行
“那天傍晚,当冒险家斯坦因装满箱子的一队牛车正要启程,他回头看了一眼西天凄艳的晚霞。那里,一个古老民族的伤口正在滴血。”
公元366年。乐樽和尚在这里开凿了第一个石窟,到1900年,王圆篆打开这石窟里最后一个洞穴,已经过去了一千五百年。历史的风尘没有掩埋这些文化瑰宝,却被王圆篆从黑暗的洞穴送进了黑暗的坟墓。积淀千年的魅力,换来的却只是历史一声重重的叹息。
千年一叹。
叹这辉煌灿烂的文化没能用正确的方式播撒世间,叹这文化命运多舛以至于被庸人所管,叹它最终满目疮痍!
王圆篆王道士似乎隐约听到了叹息声,他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环顾四周,又重新投入粉刷。
所以那些外国人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带走这里的一切,他们说这不是掠夺是抢救,他们是从庸人腐国手里拯救属于世界的文化遗产。
他们自诩为世界的英雄,却的确是中国的罪人。
于是一百年后,我们公开指责着那些当年带着大包小包大车小车的强盗们,我们数落着他们带给华夏大地的灾难,像文化的瘟疫一样,将五千年的中华文明洗劫一空。
但错不止在行凶之人,更有背后的磨刀人。
说道士错了,又能如何?他只是一介庸人,尚且不懂文化的内涵,只在乎几个小小的银元。哪怕用换来的银元将壁画粉刷成白色,也是在恪尽职守。伤害莫高窟的,有他的无知,更有腐败的官员,无能的政府,软弱的国力。
莫高窟的悲剧不是一人所为,而是一群像你像我的人再加上时代这个苦难所一同造成的。我难以想象,若让我回到一百多年前,看护莫高窟,而我还知道它们的分量,又会怎样?会送人吗?会拿去卖吗?不敢想象,或许我会做的更不道德,更让人唾弃。
一百多年后,我们站在民族的制高点上审视历史,只能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屈辱的历史早已过去,我们悔恨,悲痛终将被我们化为前行的动力。
远处的莫高窟,正散发着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