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筋水泥寻找灰灰菜的神经病 / 开普饭

等到粘土色的手变成了粘土，

等到小小的眼睑闭拢，

充满了粗砺的围墙，塞满了堡垒，

等到所有的人都陷进他们的洞穴，

于是就只剩下这高耸的精确的建筑，

这人类曙光的崇高位置，

这充盈着静寂的最高的容器，

如此众多生命之后的一个石头的生命。

By 聂鲁达

钢筋水泥寻找灰灰菜的神经病

做大侠梦的男人往往睡到日上三竿，早已不属于自己的范畴。好男人爱花花草草，欢喜的痴迷，一直未能如愿，归之于怅然。从蒲公英开始，俗称的“小蛾菜”，一年大多时光的野草莓，仔细瞧就恍惚的狗尾巴草，金银花的放肆，玉簪的矜持，以及莫名的艾，都掺乎在其列。

上周炎热难耐，暴温暴雨之前，在公园瞎转，不意瞧见绿油油盎然的坡上，几个老太太弯着腰，又不像挖蒲公英之类，后来看手里簇簇的一大捧，细细可人的模样，方知是野蒜和野韭菜，不禁唇齿游动，觉得那些野味，裹点肉末，面团就那么随意一包，便是人间仙物。

想起春天里青团的事，元祖蛋糕店就有“艾青团”出售，彼时刚好路过，撇进去之后，看着油绿如玉的青团，有点抓狂，到底选择什么口味，又犯了选择综合症。核桃枣泥、肉松蛋黄、豆沙、黑芝麻，最后选了黑芝麻。扫码支付宝，店里的菇凉又赠送了豆沙口味的，也算是意外。

这个“艾青团”的艾，就是《孟子》中“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用清明前翠绿的野嫩艾，开水烫熟，捞起去水，弄碎，加进糯米粉揉成团，口感和馅料，按照自己的口味把握。包了肉馅的青团需要蒸二十分钟，可悲催的是，无肉不欢，成长几个月的猪吃起来如水一样。

后来有次吃过一道凉拌野菜，清爽可口，就是忘记了名字。就此存了心思，去城市边缘的犄角旮旯里寻找，期待另一次重逢。可是，至少每一次的重逢都不会是不期而至，人和野菜，稀罕的遇见亦是。

一个地方，最值得流连的是菜场，农贸自由的那种，嘈杂喧哗，人影浮动，偶尔藤编的筐里，马兰头毫无悬念的待着，红梗绿叶，没有想到暮春时节的美味，会在酷暑时节乍现，也算是欣喜吧。

剩下便是逆旅中如何料理它们的事情了，最好是随便找一家路边店，可以自己操作，配上水磨豆腐，这样和马兰头的遇见就没有任何悬念了，嗅着它的馨香，闭着眼睛，味蕾大开，大抵人和人的狭路相逢也不过如此。

现在的科技含量，荠菜一年四季丛生，好吃不过饺子，饺子配荠菜，也是郎才女貌。除了荠菜，莼菜也是一种地道的野菜，晋代的张翰在洛阳做官，见秋风起，不由思恋起家乡的“菰菜、莼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在得志，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于是辞官还乡。

午后依稀梦醒，脑满肠肥之后对野菜的兴趣有增无减，“参差荇菜，左右流之”，哪里会有大片大片荒芜的土地呢？上了城市论坛的野菜吧，有人详图了钢筋水泥夹缝里，有一块待拍的荒芜之地，遂决定在午后的阳光下去找找灰灰菜。

可能是城东穿行火车的位置，一想到灰灰菜们花枝招展，随风摇曳的样子，便心旷神怡。看惯了灯红酒绿，灰灰菜们一色参差不齐的中性色，肯定养眼，血压定会抚平不少，它们才不会花枝招展呢。

于是一个神经大叔为了一种野菜，那个叫灰灰菜的东东，在钢筋水泥里穿行。那块待价而沽被圈了两年的地，里面估计啥都有，灰灰菜犹抱琵琶半遮面，一丛丛毫无顾忌地疯长在一栋栋高层大厦中间，它们扭着自己清灰纤细的小腰，嘲弄着我的叶公好龙。

《救荒本草》是这样记载灰菜的：“生田野中，处处有之。苗高二三尺。茎有紫红线楞。叶有灰。结青子，成穗者甘，散穗者微苦。性暖。生墙下、树下者，不可用。救饥：采苗叶（音炸）熟，水浸淘净，去灰气，油盐调食。晒干炒食尤佳。穗成熟时，采子捣为米，磨面作饼蒸食，皆可。”

灰灰菜可以入典《救荒本草》，要感谢明太祖朱元璋与马皇后所生的第五个儿子，周定王朱橚，其人，典型的男文青，喜读书，能填词赋诗，写的一首好字，悲天悯人。灰灰菜就是其观察研究之后“新增”的，有图有真相，荒年可果腹续命，将其放在《叶及实皆可食》部分，名字叫做灰菜。

那天的结果，面对不胜枚举的灰灰菜，想到了诺干吃法，凉拌，蒸花卷，包饺子，做菜团，包子馅，呵呵，最重要的放点肉糜...热风哗啦着旷日持久荒芜的空地，嗅着久别的清香，遥想着灰灰菜之类野货的前世今生，无比眩晕的陶醉了。

【作品：Markus Lüpertz 】

前篇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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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德：爱之极致，是一个人的幻相

▷不正经读书：囫囵吞枣无用书单201907

▷总有一天，一棵像苍白面孔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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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高控制高温下，自作多情的阳春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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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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