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 卢鸿《草堂十志图》欣赏
卢鸿（又作鸿一），字浩然（一作灏然），生卒年月不详，唐幽州范阳（今河北涿县）卢家人，后来迁到洛阳，隐居嵩山（今登封市）。《全唐诗》录存其骚体诗十首，名《嵩山十志》，为描写嵩山十景、歌咏自己的隐逸生活之作。
卢鸿学问渊博，精通籀、篆、楷、隶多种书法，善于描绘山、水、石、树，造意清气袭人，得平远之趣。据史书记载，713年，唐玄宗选用贤士，以勉励天下，派遣使者备礼邀请卢鸿出山。卢鸿再三不肯。过了五年，玄宗再次下诏，称赞“鸿有泰一之道，中庸之德，钩深诣微，确乎自高”(《新唐书、隐逸传》)。恳切希望卢鸿能出山赴任，以满足他的心愿。卢鸿盛情难却，应召来到东都洛阳，谒见玄宗，不肯下拜。宰相很不明白，派人询问缘故。卢鸿答道：“忠信之人不讲究这些礼节，我敢以忠信进见!”玄宗闻知后，就另升内殿，设宴款待，当场授他做谏议大夫。卢鸿还是坚决辞谢。玄宗为了保全他的节操，不降低他的志向，就赐他一身隐居服，一所草堂，让他带官归山，每年可得到粮米一百石、布绢五十匹。而且还使他随时记下朝廷的得失，直接把状子交给玄宗。一些府县的官员也常常到他家拜访。卢鸿回山后，广开门户，召聚五百弟子讲学，直到去世。他为人清高，曾将自己的居室命名为“宁极”。
卢鸿的绘画作品，主要是反映他清闲自得的隐居生活。卢鸿画山水树石,得平远之趣.笔意位置，清气袭人。最出名的是《草堂十志(嵩山十景)图》，包括草堂、倒景台、樾馆、云锦淙、期仙磴、涤烦矶、洞玄室、金壁潭等十景，谓之'玄居十志'，每幅之前各书景名并题咏，讴歌自然,赞美隐逸的生活。
画风与王维相近，并与王维的《辋川图》一样，名传当时与后代，表现了卢鸿在绘画艺术上的精深造诣。但可惜的是，原作久已失传，唯能见到传为李公麟的《草堂十志图》临本。但仍然能使观者领略到原作的风貌，一直成为历代画家所重视和临摹的名画。
卢鸿《草堂十志图》中的小楷题记颇为精彩，每景各题一段，或仿虞、或仿褚、或仿颜，无不神形兼备，耐人品味。即便是李公麟临本，也不失为研究宋以前小楷笔法之珍贵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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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鸿《草堂十志图》分图
草堂
草堂者。蓋因自然之磎阜。當墉洫。資人力之締構。後加茅茨。將以避燥濕。成棟宇之用。昭簡易。叶乾坤之德道。可容膝休閑。谷神同道。此其所貴也。及靡者居之。則妄為翦飾。失天理矣。
詞曰。
山為宅兮草為堂。芝蘭兮藥房。羅蘼蕪兮拍薜荔。荃壁兮蘭砌。蘼蕪薜荔兮成草堂。陰陰邃兮馥馥香。中有人兮信宜常。讀金書兮飲玉漿。童顏幽操兮長不易。
倒景臺
倒景臺者蓋太室南麓。天門右崖。傑峯如臺。氣凌倒景。登路有三處可憩。或曰三休臺。可以邀馭風之客。會絕塵之子。超逸真。盪遐襟。此其所絕也。及世人登焉。則魂散神越。目極心傷矣。
詞曰。
天門豁兮仙臺聳。傑屹崒兮零澒湧。窮三休兮曠一觀。忽若登崑崙兮中期汗漫。仙聳天開兮倒景臺。鯊顥氣兮軼囂埃。皎皎之子兮自獨立。雲可朋兮赮可吸。曾何榮辱之所及。
樾館
樾館者。蓋即林取材。基巔柘。架茅茨。居不期逸。為不至勞。清談娛賓。斯為尚矣。及盪者鄙其隘閴。苟事□湎。乖其賓矣。
詞曰。
紫巖隈兮青磎側。雲松煙蔦兮千古色。芳霍蘼兮蔭蒙蘢。幽人搆館兮在其中。霍蘼蒙蘢兮開樾館。臥風霄兮坐赭旦。粵有賓兮時戾止。樵蘇不爨兮清談已。永歲終期兮常若此。
枕煙廷
枕煙廷者。蓋特峰秀起。意若枕煙。秘廷凝虛。窅若仙會。即揚雄所謂爰靜神遊之廷是也。可以超絕紛世。永絕潔精神矣。及機士登焉。則寥閴戃恍。愁懷情累矣。
詞曰。
臨泱漭兮背青熒。吐雲煙兮合窅冥。怳欻翕兮沓幽靄。意縹緲兮群仙會。窅冥仙會兮枕煙廷。踈魂形兮凝視聽。聞夫至誠必感兮祈此巔。絜顥氣。養丹田。終仿像兮覯靈僊。
雲錦漴
雲錦漴者。蓋激溜衝攢。傾石叢倚。鳴湍疊濯。噴若雷風。詭輝分麗。煥若雲錦。可以瑩發靈矚。幽玩忘歸。及匪士觀之。則返曰寒泉傷玉趾矣。
詞曰。
水攢衝兮石叢聳。煥雲錦兮噴洶湧。苔駮犖兮草寅緣。芳羃羃兮瀨濺濺。水石攢叢兮雲錦漴。波連珠兮文沓絳。有絜冥者媚此幽。漱靈液兮樂天休。實獲我心兮夫何求。
期仙磴
期仙磴者。蓋危磴穹窿。迥接雲路。靈仙髣髴。若可期及。儒者毀所不見。則黜之。蓋疑水之談信矣。
詞曰。
霏微陰壑兮氣騰虹。迤邐危磴兮上凌空。青霞杪兮紫雲垂。鸞歌鳳舞兮吹參差。鸞歌鳳舞兮期仙磴。鴻駕迎兮瑤華贈。山中人兮好神仙。想像聞此兮欲升烟。鑄月鍊液兮竚還年。
滌煩磯
滌煩磯者。蓋穹谷峻崖。發地盤石。飛流攢激。積漱成渠。澡性滌煩。迥有幽致。可為智者說。難為俗人言。
詞曰。
靈磯盤礴兮溜奔錯。漱冷風兮鎮冥壑。研苔滋兮泉珠潔。一飲一憩兮氣想滅。磷漣清淬兮滌煩磯。靈仙境兮仁智歸。中有琴兮徽以玉。峨峨湯湯兮彈此曲。寄聲知音兮同所欲。
羃翠庭
羃翠庭者。蓋崖巘積陰。林蘿沓翠。其上綿羃。其下深湛。可以王神。可以冥道矣。及喧者遊之。則酣謔永日。汨清薄厚。
詞曰。
清崖陰兮月磵曲。重幽疊邃兮隱淪躅。草拊綿羃兮翠蒙籠。當其無兮庭在中。當無有用兮羃翠庭。神可谷兮道可冥。有幽人兮張素琴。皇徽兮綠水陰。德之愔兮澹多心。
洞元室
洞元室者。蓋因巖作室。即理談玄。室返自然。元斯洞矣。及邪者居之。則假容竊次。妄作虛誕。竟以盜言。
詞曰。
嵐氣肅兮嵓翠冥。室陰虛兮戶芳迎。披蕙帳兮促蘿筵。談空空兮覈元元。蕙帳蘿筵兮洞元室。秘而幽兮真可吉。返自然兮道可冥。澤妙思兮草玄經。結幽門兮在黃庭。
金碧潭
金碧潭者。蓋水潔石鮮。光涵金碧。巖葩林蔦。有助芳陰。鑒洞虛。道斯勝矣。而世生纏乎利害。則未暇遊之。
詞曰。
水碧色兮金光。灩熠熠兮濙湟湟。泉葩映兮煙蔦臨。紅灼灼兮翠陰陰。翠相鮮兮金碧潭。霜月洞兮煙景涵。有幽人兮好冥絕。炳其煥兮凝其潔。悠悠千古兮長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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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鸿《草堂十志图》全景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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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凝式《卢鸿草堂十志图跋》
杨凝式《卢鸿草堂十志图跋》，
纸本，行书。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卢鸿草堂十志图跋》纸本，行书，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内容是杨凝式为唐人绘画所题的一段跋，用笔、结体极类颜真卿的《争座位帖》、《祭侄稿》。清刘熙载《书概》云：“景度书机括本出于颜，而加以不衫不履，遂自成家然学行，不衫不履其外焉者也”。
这件作品笔力沉练，苍劲古朴，浑厚凝重，用墨枯润相间，老笔纷披，很好的继承了颜体行书用笔凝重浑厚的优点；结字也类似颜真卿的《争座位帖》、《祭侄稿》，结字忽大忽小，忽正忽斜，行中夹草，时疏时密，前后呼应，神秘莫测千变万化，形成浑然一体、极富有运动变化的整体布局。这一切似乎漫不经心，但却见功夫，似乎有意安排却又随意，一切都在不经意中，字里行间透出一种超然世外，物我两忘的禅学意味。
杨凝式（873-945），字景度，号虚白，陕西华阳人。唐末为秘书郎，五代时官至太子少师，世称“杨少师”。一度在洛阳过着一种佯狂的生活，因此时人还给他“杨风（疯）子”这么一个雅号。
杨凝式从唐昭宗朝进士及第，授度支巡官，迁秘书郎、直史馆；及至五代，从殿中侍御史礼部员外郎、三川守到集贤殿直学士、考功员外郎，又从比部郎中、知制诰、右常侍、工户二部侍郎、兵部侍郎等等直至最后的左仆射、太子太保，死后诏赠太子太傅，历仕五代。这之中，他几次寻病辞官，又几次入朝为官。从唐末到五代，短短的几十年，朝代数次更迭，战乱连年，社会矛盾尖锐复杂。可以说动荡贯穿了杨凝式的一生，注定了他的生活起伏跌宕、波澜不尽。杨凝式无法逃避现实生活中的种种矛盾冲突。他希望国泰民安，因此他凭借着自己的才俊积极入世。杨凝式把矛盾引入书法创作中，并取得了空前的和谐统一的艺术效果。这除了他超凡的艺术功底和独特的审美情趣之外，恐怕就是他现实心态的真实写照。他的一生也充满了传奇色彩。
杨凝式《卢鸿草堂十志图跋》局部1
杨凝式的书法在唐时受欧阳询、颜真卿、怀素、柳公权等人影响较大，后上溯魏晋，于二王处得其风神，形成自己多变的风格，自由抒写性灵，开创有宋一代尚意书风。
世人尽学兰亭面，
欲换凡骨无金丹。
谁知洛阳杨风子，
下笔便到乌丝栏。
上面这首宋代黄庭坚写的绝句，提到的“杨风子”是我国五代时期一位最著名的书法家。五代短祚，承唐启宋，似乎只有杨凝式一人谱写了这一段书法史。
他的书法继承传统，同时又具有鲜明的时代创新精神，形成了多变的风格，自由的书写自己的性灵，开宋代尚意书风的先河。杨凝式留给今人的，仅《韭花帖》、《神仙起居帖》、《夏热帖》和《卢鸿草堂十志图跋》这四件作品。这四件作品风格各异，很难想象是出自同一个之手。
“（杨风子）若入院，见壁上光洁可爱，即箕距顾视，似若发狂，行笔挥洒，且吟且书，笔与神会。书其壁尽方罢，略无倦意之色。”（张齐贤《洛阳缙绅旧闻记》）。这段话提到的“杨风子”是我国五代时期一位最著名的书法家。史料称杨凝式喜题壁，居洛阳十几年，两百多寺院均有其壁书，风靡一时。如无杨凝式墨迹的寺院，往往会先粉饰其壁，摆放好笔墨、酒肴，专门等杨凝式来题咏。遗憾的是，刻石没能保存下来。
宋人对杨凝式顶礼膜拜。苏东坡在《东坡志林》中称“杨公凝式笔迹雄强往往与颜行相上下”。黄庭坚到洛阳“遍观僧壁间杨少师书”，作诗推崇他，还说：“杨少师书，无一字不造微入妙，当与吴生（吴道子）画为洛中二绝。”连挑剔的米芾也赞其“天真纵逸”、“如横风斜雨”等等。然而杨凝式的影响绝非仅仅限于宋代，六百年后的明朝，一代书法领袖董其昌对他更是异常重视，董其昌的书风也明显受到杨凝式作品（尤其是《韭花帖》）的感染，董在《画禅室随笔》中数番提到杨凝式。历来赞誉甚多。
杨凝式《卢鸿草堂十志图跋》局部2
对于杨凝式的书法，后人的评价很高，在五代时期战乱频繁，书法江河日下的时代，他为中国的书法史增添了光辉的一页。具体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从很好的继承了晋唐意蕴，并且开启了宋代尚意书风。从他现存的四件作品来看，书法技巧方面，他既继承了前人的优秀传统，又有自己的风格；从书写的内容来看，他所写的内容不是正统的、严肃的政治和社会生活等内容，而是像饮食健康之类富有生活气息的内容，按照自己的内心的需要用书法表达自己的情感，自由地书写自己的性灵。
第二，杨凝式五代最为杰出的书法家，使我们研究五代书法史、风格史的绕不开的一个人物。
第三，杨凝式具有多元化的风格特征：意境超轶的《神仙起居法》朴茂厚重的《卢鸿草堂十志图跋》、雄奇险崛的《夏热帖》、清秀洒脱的《韭花帖》。
杨凝式《神仙起居法》，76岁（948年）时书写，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共8行86字。
杨凝式《夏热帖》，纸本草书，纵23.8厘米，横33厘米。
杨凝式《韭花帖》，行书，墨迹麻纸本，高26厘米，宽28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