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远的小街||周玉林 / 开普饭

不久前，专程去了趟闸口派出所，听邻居说叫办什么证件。一问方知，是办户籍迁入，原来我们搬居华都名邸小区头十年，户口一直没变更。于是按要求回家拿齐了三证一本: 身份证、结婚证、产权证、户口本，再次来到了派出所，注销了原来居住地: 桥南街19号，新办了入住华都名邸的户籍。

跟办理的户籍警请求，我要回了注销的户口本。望着已不存在的桥南街，不禁油然而生怀念。虽然拆除十多年，但是小街的许多旧事、旧貌，从念想里走回，若隐若现，一闪一亮，如同萤火虫活动在心田。

桥南街有多久历史？我没有考证，它是依靠在里运河河堤下的小街，西头衔接牛行街，东头止于老肉联厂大门旁。里运河从清江闸向东，河南的路叫轮埠路，河北的路叫十里长街。清江闸向南的一段斜路叫花街头，而牛行街就始起于花街，连接桥南街，最终归顺轮埠路上，形成一个三角形的回路。因此，桥南街是轮埠路的旁支。轮埠路本是里运河的河堤，后因漕运而兴，形成一条大路。桥南街的这段路段应该有好几百年，但是叫做桥南街，恐怕不足百年。其间还改叫过劳动路的。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儿时的我就欢喜在街上玩耍。对门的卢大爷会撩我在街面上打滚，而我一听就睡倒在石条路面上，翻滚起来。二、三岁了，夏天都不欢喜穿衣服，赤身裸体地一圈接一圈地滚着玩。其实，石条路面被太阳晒得热热的，如同桑拿一样。

我记事起，桥南街是长石条铺筑的，中央是每块横石条紧靠一起，彼此相依从西到东，而横石条的两边是纵石条垒成的，拆单了看就是个“工”字。石条每块约一米外长，宽度三、四十公分，其厚度二十公分上下。我可爱在家门前走来走去，因为我们家每人夏天都有自己的木屐，是会木匠活的老爸特地量身打造的。穿着木屐在石条街上行走，嘚嘚声清脆响亮，很是好玩。你走得快，它响得快，你踏得重，它响得也重。这是木屐与石板街的音乐。

桥南街是清江闸繁华后衍生的，居住在这里的人们都勤劳。六、七十年代，一条街都贴满了骨子，有头二十户人家在裱糊骨子。从西头第一家的宋家，熊家，胡家，周家，何家，谢家，到东头的孙家，小街里的几条巷子，也有不少人家在裱骨子。我们家贴骨子有所创新，为了弥补贴骨墙面的不足，以及赶着太阳照晒，木匠世家的爸爸，打造了专门贴骨子的木板框架，跟着阳光移动，骨子晒干得时间短，这样就能多出产品。何家早已以前开过诊所，我小时候头上得过疙瘩疖子，就在他家开刀的。谢家和杜家是干吹手活的，其白事活计还蛮有名呢，给死者穿衣、下葬很有讲究。而我家爷爷则是打棺材开店的。印象深刻的是街西边的磨面房，他家的拐磨很传统，有木支架传动，人站立在头二米远，双手握住木棒，前腿弓后腿蹬，发力于木支架上，带动石盘上的着力点，身体前后摆动，双手左右给力，一送一拉，磨盘就转动了一圈。周而复始地重复，直到加工的粮食完成。还有圆锥形的石凹槽埋在地面，上空有一大木棰用脚踩动棰柄尾处，一下一下落下，把米砸成米粉。我们过年时候吃的糯米汤园，就是在他家砸得，很有粘劲。

小街里的人们虽勤劳，但居住的房屋很普通。有砖瓦房的人家不多，多数是茅屋顶。临街边的门面一段都是可移动的木板门块，四十公分来宽，头二米左右高。中央的两扇可左右打开、关闭，而两侧其它几块门板，则是从中央处投好上下漕道，推向进去。最终形成木板门墙。后来到八十年代前后，才有不少人家翻建了新房，而石板街面也被水泥街面所取代，并且地面下铺就了自来水管道。

每到夏天，临近旁晚，我们就会在家门前，用脸盆盛水泼洒街面，使地温快些降低，或留着晚上乘凉，或摆下小桌围坐吃饭。对门的卢大爷会在下旁晚，摆下一张藤制趟椅和小桌，一边看报纸一边呷着茶，很是悠闲。他年青的时候当过兵，好像还是什么官，湖南人个头挺高。看罢报纸就是晚餐，小酒独饮，下酒菜品只留下印象深的当时美食"毛豆烧田鸡"，由于我会打滚与他玩，也曾尝过，的确鲜美。我们家妈妈很少弄给我们吃，因为就是当时田鸡也是稀少，从乡下来卖的人，只在膀弯处挎着一竹编篮子，里边也就半篮子田鸡，沿街叫卖，一会就被抢光了。

桥南街也曾留下了我的一段传奇佳话。因为有段时日，邮递员骑着自行车，还没到我家门口就喊道:19号，日本来信。次数多了，后来跟我讨要过信封上的日本邮票，也是一个好奇的人。日本来信，其实就是"两地书"。青年时曾结交了一名日本青年，叫三轮有津子，早稻田大学毕业的千叶县人。两地书有几十封吧，也算是两国的民间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