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冠县∣许钦明：乡韵情长（组诗）

乡韵情长（组诗）

许钦明

题记：鲁西诗人赵登垒乡情组詩，语言清新流淌，其情也悠悠，其爱亦深沉。读罢令人久久难以释怀，乡情乡韵涌上心头，今咏几首小诗，效仿其诗风和意境以唱和。

回故乡

绵长的济邯公路

截一段 七十多里的路程

西头系着家乡担儿寨

东头系着江北水城

麦子黄熟的五月

思乡的情结潜入梦境

挥镰收割遗落已久的乡魂

弯腰钻入滚滚麦浪

今天 白发苍苍的我

被乡魂拽紧车轮

从水城追寻人生来处

归返魂牵梦萦的故乡

父亲

老屋前的犁耙和牛

是追随父亲的贴身随从

一起耕耘乡土 谋划收成

穷尽了渴盼的人生

春天 父亲鞭稍儿响起

老牛拖着犁耙匆匆穿行

睡眼儿惺忪的责任田

一骨喽儿翻身甦醒

黄昏下 父亲收工了

肩扛犁耙牽那头老牛凯旋

用希望的眼神打量庄稼

丰盈的土地比落霞绚丽

扁担

一根桑木的长扁担

重压在父亲双肩

这头系着日子的沉重

那头栓紧祖辈的田园

挑一担春天的希冀

滋润干涸的田地

挑一担秋日的丰硕

攒一家老小的吃穿

挑粮食去粮所送过公粮

挑行李伴我求知路远

把我从聊城一中放飞

父亲的脊梁却被日子压弯

父亲老了的时候

侍从一生的扁担也已休闲

父亲总觉得才刚刚歇下脚

怎么就坠入路边的黄泉

然而 父亲并没走远

他也没有瞑目安眠

仍在巡视着熟稔的庄稼地

迎接我涕泪交织的祭奠

知音

秋夜无眠 想爷爷了

思绪飞出城市的一个窗口

潜入鲁西黄河故道

梭巡在族坟玉米地前

行行玉米茂密葱茏

地头儿爷爷的坟冢突兀

我瞧见爷爷伫立坟旁

与挺拔的植株交握

如今 须发皆白的我

岁月带我到爷爷逝去的年纪

可永世忘不了童真时期

爷孙亲密无间的那些日子

爷爷 您听到了吗

玉米拔节抖音清亮

黄马蜂嗡嗡地唱着曲儿

欣赏窜穗吐缨的玉米棒棒

爷爷 您看到了吗

嘁喳叫的麻雀抢食谷粒儿

地瓜秧悄悄拱起了脊背

燕子呢喃声声飘过土岗

天高云淡 滑落着夕阳

一股嗖嗖吹响的小旋风

卷起尘土和热浪扑面而来

轻轻扫描擦过您的身旁

栉风沐雨的爷爷 一生

侍弄土地 侍候稼蘠

谢世后把肉体与灵魂

在祖先的这块热土埋葬

爷爷魂灵不朽 仍在这里

审视乡土 守候子孙

玉米 虫鸟 还有我

都是您老人家的知音

榆树干娘

那年过三岁生日

母亲扯着我

拜宅旁榆树做了干娘

树挂铜钱 地摆供品

让我跪拜焚香

那天起 我有了两个娘

亲娘用奶水把我喂大

干娘拌着我嬉戏成长

春天里 干娘放飞彩蝶

逗我稚嫩童趣飞翔

夏日里 干娘手握鸣蝉

引我对歌 抚响乡音乐章

在那饥饿的年代里

干娘怜我 拥我在怀

忍痛削发为尼 断肢剜肉

喂养我辘辘饥肠

如今 老娘亲早已仙逝

苍老龙钟的干娘

仍在故乡苦苦守望

我纵然远栖城市的枝桠

却永远走不出

老娘亲和干娘瞩望的目光

黄麻鸭

姑母家的黄麻鸭

是我儿时的宠物

想姑母了就去串门儿

那鸭子总是上前迎接

我学着姑母的样子

抓一把粮食撒给它吃

它晃动身子摇着尾巴

秃噜噜地吃进嘴好快

吃完又秃噜我的脚

不知是献吻还是没饱

姑母警告我别再喂啦

喂撑了它就会趴窝

一九六三年发大水

我带鸭子去西北坑玩耍

它在水里畅游嬉戏

扎着猛子追逐鱼虾

有一天正放鸭子戏水

一群野鸭从天空掠过

野鸭嗯啊鸣叫惊炸了麻鸭

竟顺着小河沟飞奔而去

追不上鸭子 唤也不回

只身回去哭告姑妈

姑妈轻轻一掌 打我脊背

我自觉有愧 也没感到真疼

姑妈脸色即刻转阴为晴

说野鸭是家鸭的祖先

麻鸭去找它亲人去啦

我也破涕为笑 如释重负

榆皮面

老宅大门洞子蓬箔上

放几捆嫩的榆树皮

父亲说那是备荒的食物

母亲说那东西能做美味儿

上世纪的荒年岁月里

父母亲吃力推动石碾子

一遍一遍地压轧榆树皮

筛罗出一箔箩细细的粉面

当我上高中时远行

母亲把榆皮面和着地瓜粉

在热气蒸腾的锅里

用漏勺下一碗饸饹汤面

酱红色的饸饹面味道香鲜

喝口汤 仿佛吮吸慈母的乳汁

吃块面 增添我强身的本钱

上学路七十里风雨向前

向着东昌府  向着聊城一中

我热汗淋漓  脚下生风

踏入鲁西教育的宝塔尖

让律动的心灵杨起风帆

现在 年逾古稀的我

回忆起那些悠悠往事

父母的榆树皮和饸饹面

曾是我生命底蕴的铺垫

奶奶的纺车

奶奶已走了许久

可奶奶那架纺车

仍挂在堂屋东山墙上

与山墙黙默相互厮守

山墙胸膛裸露

没有多少心事儿

可它知道奶奶的辛劳

如纺线般勤勉而悠长

山墙日夜陪伴纺车

在痴心等待什么

可奶奶沉寂了的脚步声

再也没有走来

看到奶奶的纺车

就仿佛回到童年的日子

奶奶那首熟稔的纺车曲子

嗡---嗡呀---嗡---

隐隐约约走进我心灵深处

今夜无眠 望星河灿烂

我扶窗远眺鲁西北故乡

思忆奶奶对我浓浓的爱怜

今生今世无以报答

老屋

老家在鲁西 黄河故道旁

担儿寨村西头 老宅近围墙

背靠当街住 南面朝太阳

三合院的老屋子

大门口儿向东方

这院子 是爷爷重翻建

垒起七层的砖碱脚

秫秸碱草再铺上

和熟好黏土掫上墙

板子拍墙面 抖起木夯夯

砌起屋围长又方

十五根杨木檩 两架榆木梁

芦苇箔铺盖好 上压黄泥浆

再蒙火砖防雨淌

爷爷的心事终告成

一家老小居安康

一九五六年 成立初级社

乡里号召兴水利

爷爷带头紧跟上

揭下东屋西屋俩房顶

两千砖块打了口井

又买水车安井上

我和爷爷推水车

水车恣悠悠地转得忙

庄稼地里淌清波

看那庄稼撒着欢儿地长

秋后迎来大丰收

谷穗沉甸甸地舞秋风

笑红了脸儿的是高梁

玉米蹿红缨 棒棒粗又长

棉花枝头俏 一地白茫茫

家家粮满囤 村村喜气扬

爹爹推起小车满载送公粮

秋后乡里召开劳模会

爷爷爹爹双上榜

家人个个笑颜开

村中老少爷们皆夸奖

童年往事常思忆

那个年代农村是天堂

 秋之韵

远栖聊城的游子

仰望十五的月亮

思念亲人思念家乡

梦回鲁西黄河故道旁

模仿着大雁的姿势

展翅飞越季节

空中长鸣的鸽哨

伴我一路飞翔

为畅享家乡秋韵而来

飘离了城市的枝桠

如一枚飘落的秋叶

跌入故乡大地深处

鸽哨唤醒了黎明

万里晴空如绸

几朵白云悠悠

田埂上弟弟临风而立

放眼丈量心事的成熟

春天种下的希冀

已酿成一壶秋日老酒

一双风雨洗礼过的茧手

把收获的激情细细品味

弟弟腰弯如弓 手起手落

优雅的收割架式

奏响一曲动听的民乐

作者简介

许钦明，山东冠县人。从小，农村儿童。读书，聊城一中。考大学，遇见文化大革命。从军18载，军职正营。聊城烟草13年，干的中层。老来寻觅文苑趣，雕琢诗文发心声。